她順著葉蓉的視線看過去,櫃台前站著一個衣裳破舊的男子,他衣服上的補丁大大小小有十幾個,頭發隨意淩亂的散著,一雙草鞋前頭邊緣也磨破了好幾個洞,無不彰顯著它的破舊,若按照人的年紀來算最少也在古稀了。
葉蓉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出了店門才匪夷所思道:“糖的價格在尋常水平來說已經是高的了吧。”
“這是自然,尋常百姓誰能經常吃,不過偶爾買來過過嘴癮,但是京都有錢人那麼多,買糖的人也就比樂陽縣多了很多。”瑾靈一本正經的答話,又問道:“小姐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葉蓉想了想,京都這樣的地方確實不要以貌取人,便對自己剛才的想法嗤之以鼻,笑道:“方才我見一個衣服破爛的人進了糖坊,雖然不是有意,但還是忍不住去想,他穿成這樣怎麼還會有銀子買糖?”
瑾靈也微微皺眉,不解道:“奴婢剛才也看到了,確實有些奇怪。”
葉蓉手上卷著的圖紙在手心反複拍了幾下,想起那天沈氏跟鄭東林的開導,不知怎的覺得有些好笑,便說道:“還是不要這樣想的好,否則被娘知道又該說我心存偏見,以貌取人了。”
瑾靈反應了一下便知道她在說什麼,忍不住笑著說道:“小姐已經答應夫人了,可不能反悔了。”
“本小姐自然不會反悔。”葉蓉舉起了手中的卷紙,說道:“無論如何,這壽禮是不該少的。”
瑾靈恍然大悟的看著她,“原來小姐是來置辦賀禮的。”
葉蓉點了點頭,她之所以擰巴著不願意答應林堅赴宴不隻是擔心老太太如何,也有林堅的原因,她們之間交好是朋友情誼,但是在別人眼中卻能生出百種解讀,要是沒必要,葉蓉還是盡量像避免這種事情發生。
但是這些並不代表她沒有把好友的事情放在心上,這是為林堅祖母準備的賀禮,自從林堅告訴她之後她就開始準備了。
“小姐好厲害,這衣服款式從來沒有見過。”瑾靈由衷的感歎道,莫名對葉蓉多了不止一星半點的崇拜。
整套衣裙以深藍色為主色,基本奠定了它高貴內斂的主調,花紋並沒有選用芙蓉牡丹一類的花紋,而是用的濃重的金色雲紋,既相得映彰,又沒有半點喧賓奪主,華貴天成。
葉蓉笑著拍了拍她的頭,眼中似有憂慮,皺眉道:“隻是我想要的料子可能不好找,且裁縫若是不能領會我的意思,恐怕做出來的效果不得我心。”
瑾靈知道她是一個非完美不可的執拗性子,不過也能理解,這樣精美的款式,若是做不出這樣的效果,實在是太可惜了。
兩人跟著便在街上各家的裁縫店逛著,葉蓉並不行著急說明她的來意,先看布鋪裁縫做出來的樣式,再看鋪子裏的布料材質,隻是前一項,她們就走了好多間鋪子。
瑾靈看著葉蓉不知疲倦的樣子,想著若是錦竹跟著出來,就她那小胳膊小腿,恐怕早就已經
叫苦不迭了。
瑾靈正想得出神,像一個行屍走肉一樣跟在葉蓉身後,沒想到她麵前的人突然一停,她沒有心理準備,直愣愣的撞了上去。
她捂著額頭一抬眸,還沒來得及看到葉蓉被碰到的頭腦勺就被她喜出望外的表情給打斷了。
瑾靈的“小”字還沒有說出口,葉蓉已經快步走進了那間衣鋪。
這間衣鋪並不大,但是擺設一應俱全,展示的布匹都很整潔幹淨,比一些鋪子布匹上沾灰的模樣讓人看的舒心多了。
左右兩邊的衣架上展示著男奴老少各種款式,剛才入了葉蓉眼的就是擺在最外麵的那套女子的衣裙。
款式跟尋常的有些不同,但是最奇特的是,跟葉蓉所想的相似,這個裁縫好像對女子過於寬鬆的衣裙也並不喜愛,略微收緊的衣袖和腰身跟葉蓉的想法不謀而合。
葉蓉仔細的打量著,苦了一下午的臉終於有了些顏色,這時一個小廝迎了過來,笑吟吟的問道:“姑娘可是喜歡?”
葉蓉回過頭,這個小廝大約有三十來歲了,比起常見的小廝年紀要大上不少,臉上還有稀疏的胡渣,他麵上帶著笑,眼中還有抑製不住的欣喜。
葉蓉不免覺得好笑,難道她看中的這套衣裙,是沒有人喜歡壓在店裏的賠錢貨?
她摸了摸著衣裙的料子,斟酌了一下十分客氣的說道:“是這樣的,我想請這套衣裙的裁縫給我專門做一套衣裙。”
小廝聞言似乎沒有反應過來,麵上湧上一絲喜色但又很快消散,正要答話,裏間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姑娘是想要怎樣的衣裙哪?”
葉蓉的視線瞬間移到了裏間門口,隻見一個中年男人手上拿著一根丈尺掀開門簾走了出來,他斜了那個小廝一眼,走到了葉蓉麵前。
“還不去沏茶?”他沒好氣的對著空氣說道。
一旁的小廝似乎習慣了他這樣目中無人的說話方式,應了一句“是”便匆匆退下了。
葉蓉向來不喜歡這樣自覺高人一等的人,有些失望的問道:“請問閣下就是這套衣裙的裁縫嗎?”
“啊,沒錯。”裁縫瞥了一眼在她手上的那套衣裙,忽然間嗤笑一聲,麵上有些諷刺的說道:“不過這件套是做出來的次品,不想竟入了姑娘的眼。”
葉蓉瞧他這副輕蔑又做作的嘴臉,恨不得將這衣服蓋在他頭上將他暴打一頓,忍著上湧的怒氣說道:“這東西做出來也是費了心血的,閣下既然如此看不上,何必還擺出來。”
“自然是為了警醒自己,千萬不要再做出這種殘次品出來丟人現眼了。”中年男人冷笑了一聲,掃了一眼正在奉茶的小廝。
葉蓉氣得瞪了他一眼,也看了那小廝一眼,一字一頓的說道:“真是可惜,小女子怎麼瞧怎麼覺得這套衣裙擺在這一堆俗物裏才是埋沒了,就隻想買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