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燕九嘯站在門外卻不推門,以為他力氣還沒恢複,就幫了他一把,但回頭看他的眼神,好像不是那麼感激……
燕九嘯覺得自己不能再多看奚水一眼,畢竟現在身上有傷,一掌拍下去難免會拉扯到自己的傷口。
“分開搜一遍,看看有沒有人。”
奚水讓手下的人分開去找,雖然他是很想讓一切回歸正常,但是在樂陽縣相處這麽久,不擔心葉蓉是假的。
這也院子一覽無餘,搜一遍不用多久,奚水原本沒抱希望,想著見不到人,知道她活著就好。
“奚水大人,那裏有四具焦屍。”
他放寬心情沒一會就被哽住了,他後來不止一次的想他這個人恐怕不適合有什麼美好的願望。
燕九嘯已經走進了那片焦黑的廢墟當中,不消他仔細看,最上麵那具焦屍身上的披風已經讓他幾乎站不穩了。
奚水同樣也認得那件披風,葉蓉不止一次的披著它走過樂陽縣那條喧囂的街,推開巷子末端那扇熟悉的門,甚至能會想到她肆無忌憚的笑臉。
他忽然覺得心裏那麼不是滋味,忙側頭去看燕九嘯。
燕九嘯不顧那件披風沾上了焦屍上麵的灰燼,自顧自的抱懷裏,好像要抓住什麼東西似的拚命往自己胸口塞,整個人的身子都沉了下去。
奚水不忍心看下去,眼眶發紅的朝那幾個暗衛擺了擺手,他們紛紛低下頭轉過了身。
……
京都是楚國最繁榮的城池,楚國皇宮幾乎占據了京都整個北麵,最繁華的地帶也是在皇宮外的那條主街附近,其他三個麵越往外圍越偏。
但是這個偏也隻是相對京都而言,對於尋常百姓來說,也是十分熱鬧的了。
也有達官貴人偏愛清淨的,大多宅院都選擇了南麵,南麵大都是院子,跟京都慣見的熱鬧不同,是別樣的安靜。
京都也有不那麼富有的人,也多住在南麵,隻不過是在各種巷子裏,比起那些達官貴人的院子,又多了些煙火氣。
這天剛下過雨,巷子裏有幾個小孩在門外,嘻嘻哈哈的踩著門外泥濘的積水,旁邊站了兩個婦人,嚷嚷著讓他們躲那些水遠一點。
小孩自然不會把她們的話聽進去,反而她們嚷嚷得越大聲,他們越像得了某種鼓勵似的越踩越歡。
婦人氣得跺腳,但又怕走近了泥水濺到自己的衣裙,隻能作罷隨他們去了。
她們對麵有一扇關著的紅木門的人家,新搬過來的還沒來得及有牌匾。
這時門裏有個清秀的小姑娘走了出來,梳著兩個平鬟,一身素淨的丫鬟服飾手裏還挎著一個菜籃。
她往巷外走去,這個時候挎著籃子出門不難看出是去買菜,她經過那兩個婦人麵前的時候還特意停下來打了個招呼。
“唉,這家女人也是可憐,年紀這麼輕就當了寡婦,自己整天一身白就算了,家裏的丫鬟也整日沒見一點顏色。”
待那個小姑娘走遠之後,其中一個婦人半同情半八卦的說了一句。
另一個婦人笑了笑,“聽說就是為了不那麼傷心才搬過來的,估計是新婚,等難過勁過了說不準就知道了,男人哪,到處都是。”
兩人相視著掩麵偷笑,忍不住又打量了那扇緊閉的紅木門一眼。
葉蓉搬來這個地方已經快半個月了,為了掩人耳目,她是用寡婦的名義買下這間屋子的。
這間屋子,鄭東林跟沈氏在外麵隻是她家裏的管事和婆子,登記在冊裏相當於這是一個寡婦住的地方。
這樣的配置葉蓉覺得很滿意,至少這半個月來,他們都很過得很開心平安。
唯一不開心的人,恐怕隻有沈氏了,作為為兒女操碎了心的那一類父母,葉蓉在自己頭上安兩個寡婦的大字就足夠讓她一口氣噎過去了。
隻是剛開始她知道自己女兒在為什麼傷心,也同樣期盼著讓她傷心那人能夠再次從天而降,把她的女兒從寡婦這條不歸路上拉回來。
但是半個月過去了,她倒是時常望天,天上鳥雀往來,她硬是快把天看穿了,連根鳥毛都沒等到。
這就是女可忍母不可忍了,這天吃飯的時候沈氏暗中觀察了一下她女兒今天的心情,沒什麼特別,跟往常一樣,一灘死水。
這她就放心的開口了,她咳嗽了兩聲,葉蓉麵無表情的嚼著飯菜,忽然想到百度,他那時候那麼苦都沒有離開她,僅僅是因為沒有恢複記憶嗎?
沈氏又放下了筷子,用巾帕捂著嘴開始咳嗽起來,這回大概咳了有五六下。
葉蓉終於有了反應,她搖了搖頭,想到一個令她寒心的理由,可能失憶的百度,跟恢複記憶的百度,從性格上根本就是兩個人。
“你沒事吧?”鄭東林給沈氏倒了一杯茶,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看看?”
沈氏朝他搖了搖頭,放下了茶杯,轉向葉蓉開門見山的問道:“蓉兒,你這個寡婦的名頭就是為了躲避那些壞人,現在已經過去了,娘看他們——”
“娘。”
葉蓉總算注意到了她,歎氣道:‘“難懂您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沈氏心疼的看著她,葉蓉自從被這樣折騰一回之後,瘦下去的肉就沒有再張回來過。
“我怎麼會不知道,但是這麼久過去了,如果他還活著,總該回去找你了,可是樂陽縣來的信你也看到了,他一次也沒有回去。”
鄭東林這麼久也把葉蓉對百度的心思看在眼裏,這時不由得朝沈氏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說了。
“如果他沒死,我一定會讓他給我一個交代。”葉蓉眼中升騰起了水汽,半晌之後起身說道:“如果他真的死了,這就是我給他的交代。”
沈氏聞言紅了眼眶,終究沒再說出什麼,葉蓉吸了口氣,轉過身安慰她娘,“我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娘,隻要這樣我就很開心了,你不用擔心我。”
沈氏點了點頭,鄭東林拍了拍她們娘兩的肩膀,幫沈氏拭去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