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覷了何煒之一眼回道:“差,差不多吧。”不過話說完,就坐在田坎上,巴巴的抽起旱煙來。
“這稻子種的這麼密集,又不通風,當然是長不好的。”站在最後的葉蓉是在看不下去,站出來指著這一片地道:“你們最好留一定的縫隙,有句話呢,叫過猶不及,你們種得多並不會提升產量,反而會讓禾苗缺乏營養。”
其實也不單單隻是這個原因。
這水稻本來產量就不高,畢竟是沒有經過改良的品種,能指望它高道哪裏去。然而這群人還種的很密集。
聽到這話,不管是何田還是何煒之都轉過頭來,詫異的看著她。
何煒之是單純的詫異,而何田眼中還隱隱間帶著一絲不屑。
隻有瑾靈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淡,好像自家小姐懂這麼多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這位姑娘,這大家都種的這麼密集應當是沒錯的。而且,這稻子本來結出的穀粒就少,如果再向你說的那樣少種點,那到了收成的時候大家都得去喝西北風了。”
最後這句話雖然何田是笑著說的,可語氣裏的慍怒淡淡的流了出來。
稻穀的多少關乎到他們來年會不會餓死,葉蓉提出的建議,在何田看來是十足的無厘頭,如果真這麼做了,他們會餓死,所以何田才會那麼抗拒。
葉蓉淡淡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又道:“你不信我的話。”
何田在笑,語氣卻很自信,“姑娘,不是小的不信你,隻是你說的太過於天方夜譚了,不止我不信,如果你把這話說出去,種過地的人都不會信你。”
“你覺得這件事天方夜譚,可我卻覺得這十分有道理。”葉蓉看著何田,指著那稻穀,“我給你打個比方吧。”
“這地呢,就跟稻穀的母親一樣。現在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母親精心養育一個孩子,舉全家之力培養他,送他上學讀書,一切都享受最高待遇。而另外一種呢......”
何蓉頓了頓,手指在稻穀的葉子上慢慢摩擦,“就跟眼前的景象似得,母親養了一大堆孩子,她根本看不過來,並且她的能力也有限,不能同時給這些孩子吃食,久而久之,這些孩子也就麵黃肌瘦了。”
何蓉把手從葉片上抽了回來,站在田坎上,偏頭,聲音清越,“何莊頭,你說呢,是哪個好?”
何田覺得她說得的確有這個道理,但他做了這麼多年的農活,難道比不過一個小姑娘。
他梗著脖子反駁道:“姑娘你說的是人,可是這稻穀跟人不一樣,兩種東西怎麼可能相提並論呢。”
葉蓉挑了挑眉。
如果何田不相信自己說的話,那說再多的都沒用。
她正想收住話頭,可看到在田坎上幫大人做事的小娃子們,幾乎沒有強壯的,瘦弱的身軀卻扛起了不少東西。
在那一刹那,葉蓉的心又軟了。
葉蓉吐出一口濁氣,餘光突然瞥到旁邊土地裏一些果樹頂端已經枯黃一片。
她提著裙子,快步走過去,指著那顆果樹,“這樹燒苗了,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們平時用的應該是生糞,時不時上麵還冒出蟲子,我說得對不對?”
何莊頭嘴角依然掛著不屑的笑,“姑娘,在下做農活這麼久,從來沒聽說過你口中的燒苗,你該不會是故意編一個詞來誆我吧。”
之前看在何煒之的麵子上,何田對她還有幾分恭敬。
現在何田連裝都懶得裝了,不耐煩直接寫在了臉上。
“笑話,我們小姐還至於費盡心思的來騙你?騙你有什麼好處?”瑾靈上前一步,朝何莊頭譏諷道。
何莊頭一時卡殼。
葉蓉抬手,示意瑾靈不必再說,瑾靈便恭敬的對著她福了福身,又老老實實的退回道原來的位置上。
“燒苗是我們那的稱呼,你沒聽說過也實屬正常。如果我所料沒錯,在一開始的時候樹木長得是十分旺盛的,可是你們澆了這樣的生糞兩個月後,樹葉就漸漸的開始枯黃。如果你們再繼續用生糞灌溉下去,我敢保證,不出三月,這棵樹就會徹底枯萎!”
葉蓉自信的仰起頭,看向何莊頭的眸光裏透著幾分銳利。
何田也是震撼無比,剛開始他覺得這小丫頭是來搗亂的,畢竟那麼年輕,又做過幾年農活呢?可之後,她說的燒苗症狀是真的跟他經曆的一模一樣,先前就有一片果樹因為這個死了,從葉子枯萎道樹幹全枯,真的是沒超過三個月。
何田眼神驚疑不定的看著葉蓉。
難不成這小姑娘說的都是真的?他陷入了迷惑中。
葉蓉見他聽了進去,沒有咄咄逼人,把目光放在了地上。
她彎腰,撿起一塊泥土,在手上慢慢的摩擦轉動,末了,她又站起身道,“這裏的地還是比較肥沃的,根本不需要生糞。我有一種更合適的法子,保證能讓你們的樹不出現燒苗。”
何田張了張嘴,是在不知應該說什麼。
答應吧,不可能,這田地裏種的可是大家的命根子,怎麼能輕易答應。
不答應吧,何田又覺得她說得實在是條條在理,還把燒苗的症狀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何莊頭實在是糾結得很。
就在這時候,一道清越的聲音響了起來。
“那蓉兒,能否勞煩你把你那種方法教給他們,或者是寫出來。”何煒之相信葉蓉說的話,直接開頭替何田請教。
葉蓉跟他家本來就有過節,如果事情辦砸了,何家人肯定會找葉蓉的麻煩,她沒必要這麼做。
那唯一的解釋就是,葉蓉對自己的辦法有足夠的信心。
於公於私,何煒之都覺得自己應該試一下。
何莊頭瞪大了眼睛,猶豫不決的張嘴,又閉上,反反複複幾次後,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何煒之挺直了背脊,用餘光看著他,“何莊頭,按照我的吩咐做,若是最後不成,由我來補償你們的損失,你覺得怎樣?”
何莊頭這才鬆了一口氣,急忙彎腰點頭說少爺心善。
而葉蓉聽到這話,也是詫異的看了何煒之幾眼。
又很快收了回來。
她朝何莊頭道:“我說的那個法子呢,是自然發酵法,先準備一些麥麩,把它們用水攪拌均勻,然後在封閉起來,等到它變成綠色無臭味就行了。待會準備一個空地,我向你們演示一遍。”
何莊頭聽她說得頭頭是道,對她又信了幾分。
“老頭子這就去把莊子裏的人聚集起來,在姑娘這學習。”何田此時對葉蓉的態度恭敬得對,剛走了幾步,他又轉回來,“不知道姑娘叫啥名,待會她們問起來,我也好說。”
“我叫葉蓉。”何蓉不鹹不淡。
何田聽到她的話,眼睛都瞪圓了。
葉......葉蓉?這不就是當初少爺要娶的那個女人,結果跟別人跑了......
何田咽了咽口水,又把目光落到了何煒之身上,這少爺帶葉蓉來是啥意思?難不成他們和好了?
何煒之瞪了他一眼,“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
何莊頭急忙點頭,“這就去這就去。”
然後一溜煙跑了個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