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肯定不能吃,但也是他一片心意,葉蓉看了看藥,又看了看灰頭土臉的憨漢子,心裏不禁軟了下來。
前世她父母貌合神離,在外各有際遇,除了定期打錢之外,同她來往甚少。這次登山出事,想必能抽空去領下她的屍體都仁至義盡了。
她一時還有點羨慕起,被男子如此赤忱對待的原主了。
“這個髒了,我們再熬新的。”
男子的憨笑立刻沒了,急得一手指著那邊潑灑一地的殘湯,一邊張著嘴嗚咽急喘說,“沒……沒了……!”
男子像是很多字不會說,一急就隻會啊啊地代替。
葉蓉明白他的意思,拍拍他的肩膀安撫,見他灰頭土臉的便伸手去擦,卻沒能擦掉。
或許昨晚下了雨,寺廟內低窪處都積了水,鬧這麼一場下來,那水也渾濁不堪。
但也總比沒有強,葉蓉從衣服上撕下來一小截,讓男子去濕了水。
杏黃的衣料浸在水裏顏色更深,她擰了擰水給男子擦了擦臉。
驚訝的是,髒汙擦去後男子的臉露了出來,劍眉星目,俊逸至極,遠勝流量小鮮肉。
“怎會這樣?”葉蓉皺起眉,伸手去摸,皮膚還白皙光滑。
男子被摸得舒服,臉貼在她手心裏蹭了蹭,隨即朝著她憨憨笑了起來,眼睛眯成了月牙。
葉蓉讓男子再去撿塊藥罐殘片,她也給自己擦了擦滿臉髒汙,抹去內壁的水珠對著自己的臉,銅黃的內壁隱約映出一張臉來。
比她想象中要小,頂多十七八歲,小臉蛋圓圓的,因病慘白,容色不乏也不過於出眾,隻是那一雙眼睛清澈明淨,自有一股靈韻之氣。
但比起這男子,就遜色多了,全無相似之處。
葉蓉若有所思,看向男子,“你和我是什麼關係?”
意料之中,男子頭搖得撥浪鼓一樣,嘴裏嘟囔的都是她聽不懂的話。
就看這長相也不像是一家人。
他的衣服像是從哪撿來的鬆鬆垮垮掛在身上,腰帶胡亂一係,舉止間偶爾露出胸襟。
葉蓉指尖微微挑起他的衣襟,目光往裏看去,果然肌理細膩骨肉勻稱,精壯的身材一目了然。
再伸手拉起男子的手看,他的掌心有繭子,不過虎口處老繭發硬,拳頭上也有經常磨練的痕跡,不像是幹活的手,倒更像是常用兵器磨下來的。
他以前練過武。
葉蓉心驚,想起那塊玉佩。
她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兩隻手粗硬幹燥,掌心裏也都是常幹粗活的繭子,卷起袖來,胳膊上還有被毒打的青紫瘀痕,疤痕也很多,看來從小就沒少受苦。
憑這截然不同的身體狀況,男子和原主顯然不是從小一起長大,是後來才相識。
葉蓉在男人懷裏找到了個錢袋,裏麵包裹了一些錢,想來應該是當玉佩剩下的。
如此看來,那玉佩若不是碰巧撿來,就應是男子自己的。
那塊玉佩說是價值連城也不為過,葉蓉堂堂曆史係博導,對此自然有所研究。
如果這玉佩真是男子的,那他的身份自然顯赫,又常年習武,怎會淪落至此?
葉蓉盯著他,“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誰,叫什麼名字,現在國號叫什麼?”
男子搖頭。葉蓉又問了幾個問題,皆是一問三不知,對她了解情況毫無幫助,幾乎要無奈的沒了脾氣。
不過,既然要結伴而行。有一點是必要印證的。
手邊那個罐底還在,裏麵渾濁得讓人不想看第二眼,葉蓉端起那罐底,慢慢遞到他麵前,抬抬下巴示意他,“渴嗎?要不要喝一點?”
男子要接過卻見她並不鬆手,他也沒硬奪,隻是彎下腰就著她的手,低頭就要去喝。
在他嘴唇將將要碰到泥水時,葉蓉迅速收手,“這麼髒看不見嗎!以後不許喝髒水!”
到了這份兒上,如果他是真的裝瘋賣傻,那這人就有孫臏的狠了。
葉蓉心裏歎口氣,衝他道,“既然如此,你以後就跟著我吧。我會接手照顧你,幫你查清身世的責任。將來你富貴了,別過河拆橋就行。”
男子也不知聽沒聽懂,隻是不住點頭。
葉蓉見他這幅模樣,不由笑起來,自言自語道,“總要有個稱呼才好。之前看你年紀頂多二十才叫你弟弟,但現在看來我這樣子還沒你大,叫你哥哥我可叫不出來,要不我給你起個名字?”
“起個有點紀念意義的吧。”葉蓉仰頭兀自想著,“佩佩?小玉?小廟?好像都太女性化了,登山?又俗了。你有喜歡的什麼嗎?”
看到男子呆若木雞的樣,葉蓉突然眼裏精光一閃,“嘿,幹脆叫你百度算了。希望你以後像百度一樣問啥啥知道,也好讓我自己留點以前的痕跡。怎麼樣?百度?”
男子聽她問話,跟著點頭配合。
天有點陰,隻交談一會的功夫,還沒近傍晚,窗外的光線就逐漸暗淡,快看不見了太陽的光影。
葉蓉歇的這會,還算恢複點力氣,便招呼百度,準備離開。那富商若發現自己沒人來接,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們必須轉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可腳步剛要邁出門口,她就立馬收了回來。
葉蓉拉過百度躲回門後,依稀看到不遠處樹下坐著幾個人影。
看來那富商賊心不死,還留人在門口守著,想必是要驗證真假。要在那夥人發現不對之前,甩掉他們!
“要抓緊時間了。”
葉蓉心有主意,走去茅草堆旁端起罐底。
薑黃向來有清熱解毒的功效,感冒發燒必備良藥,不過它還有另一個效果,遇堿變紅。
而人的汗水、淚水或口水裏都含著不低的堿性。
“百度,過來。”葉蓉朝著身後招招手,拽他蹲下,“我在你臉上抹點東西。”
門外的人還在看守,天色已經完全暗沉,時間不能再拖下去。
葉蓉手裏攥著濕漉漉的薑黃,隨後展開手掌舌尖舔了舔掌心,遇熱下薑黃反應很快,果然被舔過的地方不一會就變紅了。
她拉著百度站在門口,大門拉開一道縫,葉蓉散著頭發站在那道縫隙中間。
之前她便將外衣脫去,裏麵的單衣純白,配著一頭長發,門縫夾風吹得長發飄飄,一時陰氣森森。
“百度,哭出來!”葉蓉低聲說。
可百度似乎沒懂,站在葉蓉身側隻是盯著她看。
葉蓉晃了晃他的手,“爭氣點,快哭,不然你身上哪點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