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老子狠狠地打,看他嘴硬到什麼時候!”
“小畜生,說不說!”
爭吵聲響在不遠處,刺耳得讓人腦仁炸裂。
砰地一聲巨響,罐子砸在地上的聲音。
葉蓉被驚得倏地睜開眼睛,隻覺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轉,半晌才瞧清場麵。
入目的便是砸碎一地的瓦罐,藥湯灑了一地,氣味撲鼻,幾名壯漢圍成圈,七拳八腳的踢打不休。
讓她驚異的是,那些人幾乎全是長發高盤粗布麻衣。葉蓉低頭看一眼自己,同樣一身古裝,隻是衣服髒破,還帶著一股餿味。
還活著?
墜落懸崖那一刻,葉蓉以為自己死定了,結果隻聽咚地一聲,她就一頭砸來了這裏,渾身酸痛頭昏腦漲,唯獨一條命還在,似乎不在原來時空。
她穿越了?
這又是哪裏?
那邊的毒打聲聽得葉蓉皺眉,她躺在角落裏的茅草堆上,渾身發燙軟綿,喉嚨幹渴發痛,顯然這具身體高燒得不輕。就這虛弱模樣,別說幫忙,但凡牽連進去挨個幾拳,興許就一命嗚呼了。
葉蓉愛莫能助,眯著眼睛先審查情況。
這裏應該是一間小寺廟,正對門不遠處立著個不知姓名的石神像,石像已經十分老舊,就像這間寺廟一樣,屋頂的梁柱都已經腐朽。
天氣陰沉得厲害。
大門敞開,那群人就站在門口耀武揚威,被打的男子背靠石像縮在地上,嘴裏隻會發出含糊咕噥的聲音,誰也聽不清。
“說,這東西你從哪弄來的!”
一人罵罵咧咧的踢翻男子,卻見他怒吼了聲,猛然撲起,竟帶翻了兩個壯漢的鉗製,拚命把半個破爛瓦罐護在懷裏,這才埋著頭,又恢複了剛才鴕鳥模樣,嘴裏含糊的念叨什麼。
“哎喲,這小子還敢反抗,給我狠狠地打!”
被男子的爆發驚到的眾人惱羞成怒,毒打的愈發下力,那男子卻死死抱著破瓦罐,也不逃,也不反抗,好像那瓦罐比他的命都要緊。
葉蓉心裏騰地翻出火。
這人一看就癡癡傻傻的,還這樣往死裏打,這些人沒點同情心嗎?欺人太甚!
她正思考怎麼阻止,就聽到一人說,“老大,這小子腦子有問題!他在咱們當鋪當東西的時候我就發現了,說話說不清,連人都不敢看!”
是一個賊眉鼠眼的小個子,湊到一個富商模樣大腹便便的人麵前邊說邊比劃。
原來是見財起意。這男子把什麼東西當了,竟讓掌櫃帶人跟到這來?
葉蓉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這富商緩緩問。
“他為甚如此護這瓦罐?”
“回老大,那娘兒們兒病了,這小子當了東西就跑去藥鋪,抓藥救這小娘們兒呢!”
富商冷笑,“還是對兒苦鴛鴦。告訴那廝,再不說,我就把他相好賣到勾欄去。”
勾欄,那不就是青樓?這人倒是心黑!
葉蓉心頭一凜,吃力的起身。這身體實在病得厲害,她撐牆的手都在發抖,剛站起來就險些一跟頭栽倒。
突然眼前一抹人影衝了過來,將她接在寬大的懷裏,抱的極緊。
正是那個被群毆了半晌的男子。
“娘的!”
瞬間被推翻的倆壯漢驚怒不已,氣急敗壞的要上來抓他。
葉蓉見狀,立刻將男子護到身後。
不管怎樣,這人不僅當東西抓藥救原主,被打成這樣還為原主而奮力衝來,雖然癡傻,這份赤子忠誠讓葉蓉深受感動。更何況還占了原主身體,她不站出來,誰還會為他出頭。
對上這瘦弱小姑娘冷冷的眼神,那倆上前的壯漢一時遲疑。
葉蓉挺起腰板,直接看向富商,一字一句緩慢地說,“不知是何事惹了你們?”
富商從懷裏掏出一枚玉佩,在她麵前晃了下,“姑娘,這東西從何得來?”
葉蓉凝目看去,玉佩脂白細膩,雕紋栩栩如生,光線下透著晶瑩飽滿的色澤,不摻任何雜質,哪怕外行人都看得出貴重。更何況她專研曆史,一眼就估出了天文數字。
難怪這群人追到了這兒!
念此,葉蓉卻輕輕一笑,仿佛根本看不上這塊玉佩,“這是我的玉佩,不是什麼值錢的家夥,為了抓藥就讓弟弟拿去當了。”
“弟弟?是弟弟還是你漢子都無妨。”富商明顯不信,“小姑娘,你住在這麼個破地方,還撒謊玉佩是你的?我勸你老實交代來曆,不然……”
“實不相瞞。”葉蓉麵色如常,腦子急速轉動,張口就道,“我們並不是本地人,我與弟弟和家裏鬧了點矛盾,一時衝動離家出走,誰知剛離家門不久我就病倒了,錢花了不少也不見好。情急之下,便讓弟弟當了這玉佩,之前已經和本地衙門打過招呼,家裏應該早已得到消息派人來尋,這個時辰也該到了。”
葉蓉一番話說得氣定神閑,反讓富商看不出底細,上下打量她。
而小個子卻橫插一嘴,“老大,這小娘皮定是唬人呢!一個傻子一個病秧子,咱可不能就這麼放過他們啊!”
眼見富商眼神不善,葉蓉心裏一緊,刹那麵帶怒色,指著那小個子罵道,“記住你的話!我弟弟從小便是家母心頭肉,現在一身傷是拜你們所賜。想欺我姐弟是吧?那我們就走著瞧,衙門想必會派人隨家父來尋,我定如實相告,誓不饒你!”
葉蓉疾言厲色,說得盛氣淩人,那小個子不是沒見過睚眥必報的高門子弟,頓時就慌了陣腳,“不不……我沒有此意!老大,老大你可要保我啊,我才從裏頭出來沒幾天呢!”
富商反手一巴掌扇在他臉上,“閉嘴,聒噪!”
盛夏盡管黃昏也不見一絲涼意,空氣悶熱還黏膩著各種塵埃,如同貼在身上裹得人喘不過氣。
富商沒說話,一群人也都靜著,但顯然不如剛才的狠勁兒了,時不時對看一眼,各有忌憚之意。
葉蓉越發定下心來,未免露怯,也不出口再威逼利誘。擺出一副要等就奉陪,看誰收拾誰的泰然模樣。好在男子自從站到她身邊後,隻是拉著她的衣角,一言不發,乖巧的像個孩子,沒讓她穿幫。
那富商麵色幾度變化,最終擠出笑容,拱手道:“一場誤會。既然二位有人要等,我便不在此叨擾了。”
說罷,他深深看了一眼葉蓉,帶人就走。
破廟裏頓時沒了動靜。
葉蓉又等片刻,沒見他們回轉,緊繃的神經總算能鬆懈,高燒而產生的劇烈眩暈感襲來,立刻眼前一黑,跌坐在稻草堆上。
“啊…啊!”
那男子急了,手指剛碰到她肩膀,又觸電一樣不知所措的縮回去。
“沒事,沒事,隻是犯暈。”
葉蓉連聲安慰著,歇息半晌,才從眼冒金星的狀態裏回轉,隻見那男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慌張站起身扭頭就走,急得差點絆倒。
“你幹嘛去?”葉蓉問,沒得到回答。
隻見男子跑去拾回他寶貝不已的破瓦罐,兩手捧著殘缺的藥罐底,急急忙忙遞給她,“藥……吃!”
男子發音並不清楚,更像是在說“嗑”,葉蓉反應了會才明白。
接過罐底低頭看去,裏麵晃蕩零星的湯水和少的可憐的藥材,更多的是泥土混在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