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的窗紗傾泄而下,將地上靜靜躺著的繡花鞋給蓋住,隱在粉色紗縵之後的人兒,一雙勾人桃花眼閃爍,緩緩抬起頭一隻手,握了那粉色紗縵,在手間劃過。
三天了,自己逃出來已經三天了,整天窩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裏,快要透不過氣了,眼前又不期然的飄過楊擎那張邪魅的笑臉,握著紗縵的手猛然收緊,翻身坐起,不覺心裏煩悶無比,將紗縵鬆開,穿上鞋子,站起身,踱到窗前,看著樓下街道,人來人往。
忽然一處嘈雜吸引了她的視線,一手扶在窗桕上,掂了腳尖,翹首朝遠處望去。
隻見街道前方走過來一男子,身後跟著七八個家丁,氣勢洶洶,周圍的行人見了都紛紛避讓,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扶在窗桕的手猛然鎖緊,瞳孔睜大,貝齒輕咬下唇,那人,不正是那日自己在街上給了一巴掌的男子嗎?他來這裏幹什麼?難不成是知道了自己在這?心裏一驚,小心翼翼的將一側窗簾拉住一半,遮住自己的身影,自己則在縫隙中查看著這一切。
“那邊那幾個,是不是王家商號的夥計。”王天霸全然不覺自己要找的人近在咫尺,而且還觀察著自己,指了指在前麵的幾個人喊了一聲。
“是是是,少爺。”那幾個人見王天霸走了過來,連忙點頭哈腰的走了過來,站在他身側。
“回商號。”手指了指身後七八個人排成的兩列隊伍。
“可是,那個黃衣姑娘?”
“黃什麼黃衣姑娘!王家商號再不運轉勞資就要沒飯吃沒妞泡了!還管她那麼多?!”一股無名火從胸腔騰起,大街上照著那個說話的下人抬手就是一巴掌。
“是是是,一切聽少爺的。”那人捂著通紅腫脹的臉,喉間哽咽一下,跟在了隊伍最後。
一行人又浩浩蕩蕩的離去,旁邊圍觀的眾人對著王天霸離去的背影指指點點,嘴裏不知道念叨什麼,不過看那表情,想來也不是什麼好詞。
雲裳目送著王天霸離去,直到看不見他的背影,這才放下窗簾,攥著雙手,目光看著半空,神色複雜。
王天霸找一個打了自己的女子需要把整個商號的夥計給調出來嗎?如果真是這樣,那王天霸可真是財大氣粗壓死人,可若不是呢?
想了半天也想不通,煩躁的甩了甩頭,將額前的發絲別至耳後,坐在床頭,在枕頭底下翻出來一個荷包,這個荷包還是花丙辰當日給她的,收起亂七八糟的思緒,拆開荷包,將裏麵的細碎銀兩全都倒了出來,數了一下,除卻自己買男裝女裝還有這幾日衣食住行,還剩餘七十多兩。
眉頭蹙緊,一天十兩,這麼算下去,估計再過七天,自己就要山窮水盡了,到時候,該如何是好?得自己找個賺錢的路子才行。
當下主意已定,快速將細碎銀兩收進荷包,自己站起身在櫃子裏翻出一套自己前些日子買女裝時一同買的男裝換上,將高聳的發髻落下,綰了個男士發髻,對著銅鏡,將首飾盡數卸下,轉身看了幾遍,察覺沒有異樣,抓起床上的荷包,開門走了出去。
如此坐吃山空也不是個辦法,倒不如出去找個地方開一個小店,雖然賺的錢不多,但是能供自己就好。
一身利落男裝穿在雲裳這個嬌媚的女子身上,倒是顯了幾分瀟灑意味,走在路上,還有幾個女子衝著她拋媚眼丟手帕,忙忙避之開來,拐進另一條巷子。
“對不起,對不起。”剛到拐角,就見一個人影衝了出來,腳下沒刹住,跟那人撞了個結實,雲裳揉揉自己被撞疼的肩膀,轉頭怒視那道人影,準備出聲斥責。
話還沒有說出口,轉頭也是剛看到一個不太清晰人影,聽的道了一聲歉,眼前就空無一物了。
回想了下剛才聽到的聲音,現在才覺是略微稚嫩,所料不錯的話,應該是個小男孩吧,低頭瞅了眼身上的男袍,秀眉皺起,上麵赫然多了幾個髒兮兮的印子,想來,大概是跟那男孩相撞時留下的,伸出白皙凝玉般的手在那幾處輕拍幾下,卻忽的手上一頓,隨即大驚失色。
飛快的摸了摸自己的腰間,原本放在那裏的荷包此刻早已不知了去向,回想起剛才那個男孩匆忙的樣子,這才幡然醒悟,那男孩是個小偷!
頭像上了發條一般迅速轉動,到處尋找著那孩子的身影,可是自己連那男孩的模樣都沒有看清楚,又從何找起?再加上自己如今的處境,若大張旗鼓的找一個人,恐怕她還沒有將荷包找到,人就被別人抓回去了。
一顆心慢慢下沉,無力的找了個牆角,緩緩蹲下身子,這下身上身無分文,自己接下來要怎麼辦?
“滾開,你這個叫花子。”一個粗暴的聲音響起,雲裳抬眼看了過去。
一個穿著破破爛爛的老人手裏拿著個破碗,把手伸向一個衣著華麗的男子身前,沒要的一分錢,還被踹到在地。
雲裳仿佛看到了自己未來的模樣,不禁手攥緊了衣袖,緊咬著牙,不讓眼淚掉出來。
生活越是艱難,她就越恨楊擎,雲裳此時遭受的所有一切,都是拜楊擎所賜,一定要讓他也嚐嚐走投無路的滋味!在這之前,自己絕不能倒下!
渾身仿佛又充滿了力氣,雲裳站起身,仰頭深吸幾口氣,將眼眶裏打轉的淚水逼回,正要抬腳離去,卻發現大街上的人流發生了改變,都往同一個方向湧去,還滿臉興奮之色。
雲裳心裏疑惑,便跟著走了過去。
“各位父老鄉親,咱們攬月樓換了個新主子,想要將咱們的攬月樓換一種風格,所以呢,今日我按照主子吩咐,在此招納人選。”一個塗的花枝招展的女子,站在一個剛搭好的高台上四下吆喝著,手中的帕子,不住的甩向底下圍觀的民眾。
“燕娘,招納什麼人啊?是不是新的頭牌啊?”台下一個人似是識的那女子,高聲打趣一句,引得周圍的人轟然大笑。
“都說了,我們攬月樓換新主子了,要改造,從今往後,攬月樓裏的女子,賣藝不賣身。”手帕又是一甩,屁股一扭,嬌嗔一句。
“啊?那多沒意思啊,整個京城,我還就喜歡你們攬月樓裏頭的姑娘,若是真成那樣了,我以後就不來了嘛。”一個膀大腰圓的男子一聽不樂意了,說完撥開人群就要走。
“哎哎哎,趙老爺,話不能這麼說啊,攬月樓的姑娘雖然以後不賣身,但是還賣藝啊,您還沒有看過,怎麼就能說沒意思了呢,是不是?”燕娘連忙揮著手帕挽留著那人,看來是個老主顧,得罪不起。
雲裳這時也走到了跟前,看著台上那人一個勁的吆喝,覺得甚是無趣,轉身準備離去,正在這時,身後那女子的聲音又響起。
“廢話就不多說了,攬月樓招募各種琴棋書畫,善歌舞的女子,有意者,可以來我這裏。”
善歌舞?雲裳抬起的腳步又放回原處,若是自己在這裏工作的話,以後的溫飽不就解決了?可是……歌舞需要拋頭露麵的,自己這處境著實不適合,心下百轉千回,現在一時半會也不找不到別的工作,不如先在這裏將就一下,等自己找到了合適的,再換也不遲。
主意已定,撥開人群朝台上的燕娘走了過去。
“不知善舞劍者,可行?”
燕娘一聽有人想要加入,立刻來了精神,可是看向一身男裝的雲裳時,眼裏的喜悅之色卻迅速褪去,換成了尷尬。
“這位公子,我們找的可是女兒家,你這……雖然一表人才,但……著實不妥。”
一語既出,眾人哄笑。
雲裳倒也不惱,知道現下自己是一身男裝,眼帶笑意,雙手緩緩抬起頭,摸上頭頂玉冠。
“我想你是誤會了。”緩緩將玉冠取下,如瀑的黑發傾泄而下,周圍的人都看直了眼睛,好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
“燕娘,若是她在攬月樓,我一定天天來。”一個男子拍著胸脯放下了豪言壯語。
“我也來。”
“我也來!”
周圍立刻有幾個人隨聲附和,可見美女的魅力,是無窮的。
雲裳暗自慶幸這些人沒有將注意力放在自己為何一身男裝的問題上,鬆了口氣,挑眉看向台上的燕娘。
“倒是燕娘眼拙,真不好意思。”燕娘彎著腰給雲裳賠了一禮,隨即麵向眾人,帕子一起一落。
“你們說的話,我可是全都聽見了啊,今天,我就收了這位天仙一般的姑娘,要是到時候看不見諸位的人影,燕娘可是不依哦。”
“一定來,一定來。”
燕娘滿意的點點頭,早已喜上眉梢,看向雲裳的眼神也溫和了許多。
“這位姑娘,請隨我來,你可是我們招納的第一個女子,我們一定好處多多的。”
“在進攬月樓之前,我有幾個條件。”雲裳一改剛才的低姿態,態度變得強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