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夾棍

“為何還不回話?”皇上半天不見春花回應,立刻怒氣上湧,小小一個宮女還敢不把皇上放在眼裏?還在那東張西望個什麼勁!

李菀茗呆楞的看著滿臉淚痕的春花,一手抓著喉嚨,直到剛才皇上一聲暴喝才如夢初醒般,疾步走到春花麵前蹲下,焦急的上下查看著。

“你怎麼了春花,嗓子怎麼了,說不出話來了嗎?怎麼會這樣?到底怎麼回事?”一連串問題脫口而出,李菀茗大腦已經停止了運作,怎麼會突然發生這種事?

楊西念見李菀茗毫不顧忌皇上在此,擅自離了自己的位置,抬眼一看,果然見皇上此刻臉上烏雲滾滾,立馬出聲為李菀茗解圍。

“父皇,出現了緊急情況,可否請皇上先請太醫過來一下。”

還未等皇上開口,站在一旁看好戲的楊擎嘴角冷笑一下,站了出來,雙手抱拳後又放下。

“父皇,這個宮女說是要狀告與我,而此刻又變成了這副模樣,怕是拿不出些說辭來,故意戲耍父皇與兒臣與鼓掌之間吧。”楊擎這一番話說的氣勢逼人,戲弄君王,那可不是一個小罪名,也是帝王最忌諱的一項。

果不其然,皇上本來陰沉的臉色更加陰婺了幾分,布滿皺褶的臉上溝壑更深,眉心架起一道川。

“念兒,不必多言,按照慣例,平民狀告皇親國戚,必要先經過三道關卡,若是她連這三道關卡都撐不下來,那麼現在為她請禦醫來,也是白請。”冷冷的聲音響徹整個大殿。

李菀茗心口一涼,隨即怒火上湧,一張俏臉白了又紅,放在身側的手捏緊了拳頭,指節捏的泛白。

春花此時已鎮定了下來,跟普通人比起來,她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了,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恢複過來,也實屬不易,見李菀茗雙手緊握成拳,伸出自己肉肉的手,將之覆蓋。

手背上傳來一陣溫熱,李菀茗躁動的心得到了一瞬間的平靜,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背,上麵覆蓋著一個胖胖的小手,順著手臂看上去,春花正麵帶微笑的看著她,左右搖了搖頭,含著淚光的眼睛裏多了份祈求。

李菀茗眼裏的怒氣被這絲祈求給融化散去,閉上眼緩緩吐了口氣,站起身,目光對上皇上不悅的眼神。

“不知皇上所設是哪幾道關卡?”

話一出,春花的目光也看向皇上。

“夾棍,火炭路,滾釘板。”語氣冰冷的不帶一絲感情,如此殘忍的酷刑從他口中說出眼裏竟沒有一絲波動。

這些酷刑,李菀茗光是聽見就覺得渾身疼痛,那要是真的行刑了,那又該是如何的鑽心刮骨之痛?

其實春花早都猜到了是什麼刑法,但是還是想親耳聽聽,一句話從皇上口中吐出,立即像是被奪走了魂魄一般,雙眼空洞的看著地麵,化作一尊雕塑。

李菀茗正欲開口同皇上爭辯什麼,眼尾餘光卻瞥見春花落寞的身影,心裏咯噔一下,如此酷刑,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又蹲下了身子,一手緊緊握住春花得手。

“春花,我並不知道還有這些酷刑,你……現在放棄作證的話,我保你平安。”

春花瞪大了眼睛,她剛才確實是想過要不要放棄,心思動搖一瞬間,李菀茗卻緊緊抓著她的手,給予她力量,望著李菀茗堅定真誠的眼神,淚水又開始蠢蠢欲動,心裏哭喊著。

“我確實是害怕,但是我更恨他,我想要他身敗名裂,很高興春花能遇到你這麼好的主子,作證完成之後,我若是沒能挺下去,那……春花也死而無憾了。”

春花此時說不出來話,隻是咿咿呀呀的哭喊著,李菀茗心裏也十分焦急,不知道春花要表達什麼,柳眉攢成一個川,握緊春花的手滲出了細細的汗珠,春花終究是個女子,會害怕是當然的,那些個酷刑,就算是個虎背熊腰的壯漢來了恐怕也得退避三舍。

李菀茗誤將春花的哭泣當成了害怕跟退縮,心裏略微失望,又白白錯過了這個扳倒楊擎救出皇後的好機會,但是,人有選擇生存下去的權利,李菀茗不想剝奪了春花選擇的權利。

失望的略低下頭,又緊了緊春花的手,隨即鬆開,站起身,歎了口氣。

“皇上,以春花的體質,恐怕是挨不過那三關的,所以……”

“唔……唔,”春花聽著李菀茗要說的話,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即時從地上翻身而起,擋在李菀茗麵前,嘴裏支吾著,手腳上下比劃著。

李菀茗蹙眉看著春花,不解,轉頭用眼神征詢著楊西念。

楊西念看著這一幕從濃眉緊鎖,隨即慢慢舒展,又到眼裏滲出笑意加讚賞,方才轉眸看了李菀茗。

“春花的意思是,她願意闖關!”

李菀茗愕然,不可置信的看著春花,一個人是要有多大的毅力加勇氣才可以辦得到這件事,五千年曆史中,能有勇氣做到的屈指可數,可是她沒想到這個平時吊兒郎當的吃貨肥胖的身體裏居然有如此強大的能量,一陣驚愕之後,變成了狂喜跟讚賞,激動的握著春花的雙肩,擁之入懷。

楊擎站在離楊西念不遠處,自然也聽到了這番話,臉色一黑,沉了下來,烏雲壓城,真是搞不懂,一個小小的宮女怎麼會有如此勇氣?李菀茗到底給她灌了什麼迷魂湯,讓她肯如此死心塌地的犧牲自己?掩在袖中的手捏的哢巴響,眼裏殺意迸發。

楊西念輕咳一聲,提醒李菀茗,此刻還是在大殿之上,不可太過隨便。

李菀茗轉頭過來看著楊西念,吐了吐舌頭,摸了摸眼角滲出來的淚水。

“父皇,不知何時開始闖關?”楊西念見二人分開,心緒平穩了點,轉頭對著皇上說道。

皇上愕然,微張開嘴,視線黏在李菀茗身上,滿臉倔強自信,上次在這大殿上她也是如此表情,這次也是,又移了視線到旁邊的宮女身上,心下暗暗咋舌,這個李菀茗收買人心,卻是有一手。

其實皇上理解錯了,李菀茗並不是在收買人心,也不屑於收買人心,春花為李菀茗拋頭顱撒熱血,僅僅是因為李菀茗給了她一顆真心,真心交友,虛情換狗,這是百變不更的道理。

也許是身居高位久了,覺得這個世上早就沒有了什麼真心,到處都是阿諛奉承逢迎拍馬的人,所以對李菀茗真心交友的作為,也自動化分到了收買人心的行列。

“即刻開始。”威嚴的聲音響徹大殿,像是報曉晨鍾一般,傳進每個人耳裏。

李菀茗神色一正,下意識的抓緊了春花的手。

“擺駕宮門!”

平民狀告皇親國戚慣例,要從宮門口開始,闖過三道關卡,最後你還有命留到議事殿,那麼你就可以開始控告,如若不然,那就隻能是黃泉路上多一隻冤死鬼了。

民為什麼不敢惹官,尤其是皇親國戚?最大原因就在這裏,千裏迢迢的跑到京城,還要經過三道生死關卡,指不定個命軟的就死在了釘板上,不死到時候也沒有多餘的命回到自己的故鄉了。

皇上話音一落,站在旁邊的太監便屁顛屁顛的上來扶了他的手臂站起,從紅地毯上走下。

文武百官自動分開一條道路,讓皇上通過,隨後,站在最靠前的人順勢尾隨在皇上身後,魚貫而出。

眾人浩浩蕩蕩的朝著宮門口走去,皇上因著身體虛弱,出了議事殿的門,便有軟轎候著。

李菀茗緊繃著一張臉,緊握著春花得手,直到把春花手給捏痛惹得春花一記白眼翻過來,才神色訕訕放鬆了些。

楊擎落後李菀茗跟楊西念一步之餘,亦步亦趨的跟著,臉上帶著些許笑意,雙手背在身後,用隻能讓李菀茗三人聽到的聲音戲謔道。

“真不知道太子妃給了你什麼好處,你要這般為她賣命,現在可好了,人也啞巴了,待會說不定連小命都沒了。”

春花聞言身子一僵,捏了捏李菀茗的手,示意她鬆開手。

李菀茗垂眸看了眼二人緊握的手,意會的點點頭,隨即鬆開。

春花放慢了腳步,等著楊擎趕上來,看著自己身旁多了個人影,抬了眼眸,對上楊擎的視線,嘴唇一張一合,做了幾個口型,說完之後不管滿臉震驚愕然的楊擎,大步追上李菀茗,重新牽起她的手。

“你跟他說了什麼?”李菀茗剛才一直用餘光看著春花,隻見她嘴唇微動,楊擎便變了臉色,好奇之餘,更多的是疑惑。

春花滿眼笑意的搖搖頭,腳下步伐變得歡快了些,一點也不像是即將要去受刑的人。

李菀茗不可置信的看了春花一眼,隨即目光茫然的望著楊西念。

楊西念搖搖頭,表示他也並不清楚,靠近了李菀茗,也緊握了她的手。

三人手拉手,兩女一男,雖然組合有點奇怪,但是那散發出來淡淡的情感,無人可以忽視。

純真的友情,真摯的愛情,此刻融彙一體,仿佛就算是天塌下來,也不必害怕了。

“春花,我要對你說六個字。”李菀茗偏頭望進春花的眼裏。

春花迷茫的點點頭,仔細聽著。

“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春花愕然一僵,隨之展顏一笑,帶著淚光點點頭,嘴巴張了又張,才發覺自己早已不能說話了,隻得心裏不停的重複著。

是我該謝謝你……

不知不覺中,大隊人馬已經到達了宮門口,皇上的軟轎緩緩下落,被平穩的放在地上,莊嚴的臉上沒有一絲裂痕。

身後跟著的大臣很自覺的又站成了在議事殿的隊形。

在眾人正前方,站著兩個身穿鎧甲,麵無表情的兩個侍衛,手裏提著一堆繩子,上麵穿過些圓木,竟有兩個手指那麼粗。

李菀茗倒吸了口氣,貝齒緊咬下唇,手心滲出細細汗珠,都有些抓不住春花的手了。

夾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