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我去見你母後

夜已深了,黑色的夜幕掛滿了晶亮,一閃一閃,宛若好奇的孩童窺探著人間,卻又害怕被人發現,驟然晚風起,吹落繁花太無情。

到處燈火通明,但總有那麼幾個地方陰暗潮濕,就比如,皇宮天牢。

狹窄幽暗的牢房裏,隻有屈指可數的幾處燭光,緩慢的跳躍著,在這空氣不流暢的地方苟延殘喘著。

這裏也並不寧靜,雖然不如鬧市那般喧嘩繁榮張燈結彩,但也沒差到哪去,不遠處的地方總是會傳來幾聲淒厲的哀嚎,更有接連不斷的抱怨聲,整個天牢,就像是個人間地獄。

在一個角落裏,蜷縮著一個身影,頭發披散,一身大紅長袍皺巴巴的,隱隱約約看得出來是個女子,雙手環抱膝蓋,雙目空洞的看著眼前的虛空,嘴裏念念有詞。

“你信我?你信我又有什麼用呢?該信我的人不信我,不該信的人卻信我,當真滑稽可笑。”冷笑一聲,慢慢垂眸,視線移到地上。

“來來來,吃晚飯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響起,腳步聲近了,用佩刀刀鞘在監牢的柵欄上敲了敲,提醒裏麵的人,隨手扔下一碗白飯轉頭離開。

女子微微抬了眼皮看了被隨手扔到地上的白飯,嘴角劃開一絲苦澀,想當年自己錦衣玉食,玉盤珍饈,可如今卻落得用發了餿的白飯充饑,明天過後,恐怕連這餿了的飯都吃不上了。

這女子便是被打入天牢的皇後,離行刑就隻剩下明天一天了,此刻她卻淡然如水,站起身,走到白飯跟前,雙手端起,緩緩的吃起來。

落魄至此還能如此坦然,看來一國皇後也不是蓋的,優雅的吃完了飯,小心翼翼的抬起袖角將嘴邊殘餘飯粒擦拭幹淨,又轉身走到牆角,背靠牆滑坐到地上,一手拾起一隻幹草放在手指中間把玩著。

腦海裏不禁浮現出了李菀茗當日離開的情形,那般堅定倔強的神情,深深的印在了自己的眼裏,不知為何心裏莫名安心,安心?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趕緊甩了甩頭發,額前發絲更加散亂,深吸了口氣,將腦海中的想法趕出腦外。

心情安定了一會,理了下自己的思緒,憑借李菀茗的心計跟頭腦,救得出去自己麼?輕哧一聲,連自己姐姐都鬥不過的人,怎麼會救得出自己?還是靠西念吧。

噔噔蹬……

空曠的牢房裏有腳步聲回響。

也瞬間引起了皇後的注意,雙眼警惕的盯了側前方,十指尖尖收緊。

腳步聲一下一下的響起,像是有節奏的鼓點敲進了皇後的心裏。

腳步不輕不重,不急不緩,看來不是來殺自己的,臉上線條稍微緩和,但雙眼還是緊緊盯著傳來腳步聲的方向。

來了!瞳孔一縮,一身黑色勁裝入了眼簾,身姿挺拔但略顯嬌小,來人蒙了黑色麵巾,看不出是誰,隻露了雙眼睛在外麵,他也看見了皇後,眼裏竟然閃過一絲欣喜。

“皇後娘娘!”發出的聲音居然如空穀黃鶯一般,悅耳動聽。

皇後一聽是個女子的聲音,也頓時怔楞,視線移到來人露在外麵的雙眼,心下了然,閉了眸,“你來幹什麼?”

“我是來告訴皇後娘娘個好消息的。”來人看皇後已識破了自己的身份,也豪不驚訝,索性摘了麵罩,半跪在柵欄前。

“說吧,說完趕緊走。”皇後依舊閉了眼,斬釘截鐵的說著,不容一絲拒絕。

皇後不冷不淡的語氣讓李菀茗有些失望,垂頭眼眸黯然,強露了個笑臉,“我已經有辦法讓皇後娘娘從天牢出來了。”

哦?皇後聞言才微抬了眼皮,語氣冷淡,“本宮不是說過,本宮的事不需要你來插手嗎?”

“我……”李菀茗愕然,沒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居然這麼輕易就被別人給否定了,這個人還是自己千辛萬苦絞盡腦汁想要救得人。

“本宮的話,你從來都當耳邊風,不是嗎?”皇後微抬起身,瞥了李菀茗一眼,發出一聲冷笑,“收了你的一切,本宮自有辦法出去,現在,你可以走了。”

李菀茗被皇後這番咄咄逼人的話給說的啞口無言,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卻又被皇後打斷了。

“還是說,你想幫我的忙,然後好讓我感激你,最後,給你那爹爹升官發財,是嗎?你這算盤打的可真精啊,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是嗎?”皇後抿嘴冷笑,語氣陡然變冷,“走吧,我不會感謝你,更不會幫你辦什麼事。”

皇後一番話從嘴裏吐出,聽的李菀茗火氣蹭蹭上冒,,尤其是在聽及皇後扯到自己爹爹身上,更是火不打一處來,習慣了人人平等民主,隨性妄為的李菀茗,腦袋裏想到了什麼,立馬就脫口而出。

“皇後娘娘,我想你是誤會了,我救你,隻是因為你是西念的母後,並不是因為你是皇後,如果單單是因為你這個身份,而想讓我救你,我可以清楚的告訴你,不可能,還有,我的爹爹隻是一個小官,雖然為人處世圓滑,但也絕不是阿諛奉承的人,升官發財又怎樣?地位再高又怎樣?爬的越高摔得越慘這個道理我還是懂得,不要覺得每個人接近你都是有目的的,就你身上所擁有的東西,我還看不上眼。”

說完利落的站起身,偏頭,“我今日隻是來給你傳個消息,至於我做不做,救不救,那都是我的權利,與皇後娘娘你無關。”帶上麵巾,快步離去,留下一臉不可思議的皇後。

皇後怔楞在原地,沒有想到李菀茗居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簡直狂妄至極!氣的皇後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惡狠狠的瞪著李菀茗離去的方向,手指緊扣手心,指甲深陷進肉裏。

什麼叫做你身上所擁有的東西我還看不上眼?作為一國皇後,擁有半壁江山!可以呼風喚雨!光憑這兩樣東西,就足夠天下女子為之爭破頭了!她居然說句不稀罕?既然不稀罕那又為何當上太子妃,留在西念身邊?所圖的還不是她現在身下的位置?果然是口是心非,冷笑幾聲,安慰了自己剛才受傷的心,閉了眼。

“我的天啊!我剛才都做了些什麼?!”李菀茗躲過獄卒從牢房裏出來,才剛出門就使勁抓了自己的頭發,唉聲歎氣道,好像恨不得將自己一頭秀發全都抓掉剃光。

“我怎麼可以那麼對皇後說話?這下她一定看我更加不爽了,我跟楊西念以後的日子跟定不好過了,西念算了,最起碼是親生的可是我不是親身的啊,後半生隻能在婆婆的壓迫下過日子了。”李菀茗哭喪著臉一下一下的移著步伐,像是奔跑的蝸牛。

“菀茗呢?蓮香?”楊西念一身玄色長袍忽然出現在蓮香麵前,臉上帶著疑惑。

“太子妃沒在房間裏嗎?”蓮香也是滿頭霧水,正在客廳打掃衛生就遇上這麼個事,她上哪知道去,李菀茗出去之時並沒有告訴任何人。

“沒有。”楊西念搖搖頭,眼底一沉,臉色有些不悅,大半夜的一個大活人能去哪呢?

“我回來了……”

正當二人心急如焚準備出去尋找李菀茗的時候,正主卻慢悠悠的回來了,聲音有些力不從心,好似剛受過什麼酷刑一般。

楊西念提起的心瞬間就掉落回原位,看著李菀茗頹然的樣子,心裏劃過一絲不忍與憐愛,過去走到李菀茗跟前,一看她居然還穿著夜行衣,瞬間壓下去的火氣澎湃上湧,英眉豎起。

“你穿著夜行衣幹什麼去了!”聲音低沉夾雜著一絲嚴厲,眼底有著濃濃的不悅。

“唉。”李菀茗歎了口氣,像是虛弱的病人一般,找了個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整個人趴到桌子上,一動不動。

“快說!”楊西念追在李菀茗身後,顯然不想如此輕易的放過她。

“沒事……”李菀茗有氣無力的說了兩個字,隨即閉目養神。

“蓮香,你先出去一下。”雙手背於身後,眼眸冰冷,渾身散發著一股風雨欲來的感覺,驚得蓮香打了個機靈,退下去關門時還心裏默念祈禱太子妃能熬過這劫。

蓮香退出去以後,楊西念怒瞪著李菀茗,但是後者卻自動屏蔽了這殺人的眼神,徑自趴在桌子上休息著。

“你是不是去找楊擎了?”楊西念皺眉,李菀茗現在這幅狀態就像是跟人打架沒有占到便宜的樣子,一副鬥敗的公雞氣餒模樣,“到底怎麼回事?”

“沒有……”李菀茗懶懶的回答道,轉頭換了個方向,不想再感受來自楊西念的灼熱眼光。

楊西念危險的眯了雙眼,右手大拇指在食指關節搓了搓,像極了想要將獵物引出洞穴的狐狸,輕抬腳步,移到李菀茗跟前,猿臂伸出,從李菀茗腋下穿過,往後一拉,李菀茗便與桌子離得半臂遠。

“你若是不告訴我,我就不讓你睡覺,怎麼樣?還要繼續嗎?”楊西念長眉挑的老高,從上向下的看著李菀茗。

“喂!快放開我。”李菀茗掙紮著,像是想要回到水裏的魚。

“說,或者不說,你自己選。”楊西念胳膊上使了點勁,將李菀茗從椅子上拔起,腳尖都有點離了地麵。

“你把我放下來我就說。”李菀茗掙紮再三無果,隻得不情願的妥協。

“不許耍賴,不然……”楊西念仔細看了李菀茗的眼神,確認沒有任何準備耍賴的跡象,才將李菀茗緩緩放下。

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李菀茗感慨一聲,揉了揉自己發酸的胳膊,小臉頓時化作苦瓜。

楊西念見狀上前一步,逼迫著李菀茗,讓她沒有任何退後的餘地。

“我去你母後那裏了。”李菀茗低頭委屈的撅了紅唇,兩隻食指在身前不停的繞啊繞。

“然後呢?”楊西念心裏有點明了了。

“我頂撞她了。”李菀茗眼睛一閉,腳一剁,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