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轉頭淡淡的看了皇後一眼,笑了笑,“這事情該讓他知道了,皇後,當年的事,是你不對,現在她的孩兒未死,你該好好贖罪才是。”語調淡淡,但是卻像是經過了寒風錘煉。
皇後臉上霎時間失了血色,麵帶歉疚的垂低了頭。
丞相見皇後不再堅持,默默的轉頭看著顧塵峰,渾濁的眼底多了絲暖意。
“容妃!她到底是什麼人!”顧塵峰已經從李菀茗那裏得知了在顧府遇到的那個老頭說的話,這時再聽到容妃兩個字,立馬激動了起來。
“容妃,是你的生母!”
全場皆嘩然,楊西念隻是微微驚愕一下,立馬恢複了正常,那日見到顧塵峰的玉佩,與自己的有三分像,那時候就有所懷疑。
楊擎抱著手臂看著這場好戲,沒想到居然出了這麼大一個幺蛾子,眼睛在顧塵峰臉上定了定,嘴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
“不可能!你胡說!你有什麼證據!”顧塵峰隻覺一道驚雷在頭頂炸響,他這輩子最恨的就是官場中人,自己迫不得已進朝為官,已經是奇恥大辱了,現在居然有人告訴他,你是皇家子弟!是當官的頭的孩子!這要他如果接受!
就像是你本來有一張千萬元的彩票,卻渾然不知,過了幾十年的乞討生活,有人卻告訴你你是千萬富翁,你怎麼想?
“我知道你一時之間無法接受,但是這是事實,”丞相盡量使自己的語調保持平穩,但是還是微微的顫抖,“當年皇上承諾容妃與瑜妃,也就是現在的皇後,誰先生的一子便立為太子,容妃與皇後懷孕時間相差無己,更是同時產子,皇後怕容妃比自己提前,所以暗中買通了顧家人,若容妃生的是男子,那便帶走,若是女子,那便留下,容妃生完你便去世了,顧家人依言將你抱走,幾年之後,我才得知這件事情,顧家人偷龍轉鳳罪不可恕,我便帶人要他們交出皇子,他們不從,我便隻有大開殺戒,沒想到,沒想到……”
顧塵峰呆呆的聽完丞相的一番話,手裏的劍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自己懷念多年的爹娘竟是假的,還害得自己到了如此田地,每天生活在仇恨裏,不知道該怨還是該恨。
皇後見丞相將當年的事全部兜出,也不再隱瞞,由太監扶著走到了顧塵峰麵前,“丞相說的不錯,你是念兒同父異母的親弟弟,是容妃的孩子……”一滴淚從眼角滑落,“當年是我對不起你……”
“母後……”楊西念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層,心裏也有些埋怨皇後的做法,但是此時見她泣不成聲,怨氣也隨風消散了,輕輕攬住皇後顫抖的肩膀,低聲安慰著。
底下的眾位大臣將這一切原原本本的聽了個明白,便有人有疑問了,“皇後娘娘,丞相大人,那這……到底誰該是太子?”
丞相轉過身,“當時皇後娘娘先一步落地,太子依舊是太子。”
“這怕隻是丞相大人的一麵之詞吧。”楊擎又站出來插了一腳,看他們二人搶奪太子之位,自己正好從裏麵漁翁得利,何樂而不為?
“這玉佩,是皇上請專人定做,按皇子的出生順序,玉佩的顏色由深到淺,若大家不信,可以將玉佩拿去比對。”
楊西念配合的從腰間卸下玉佩,遞到丞相手裏,又從顧塵峰懷裏取出玉佩,二人一手一個玉佩,在陽光下照耀著,果不其然,顧塵峰的玉佩顏色略淺,眾人這才信服,沒有異議。
楊擎氣的牙癢癢,哼了一聲,在沒有言語。
見眾位大臣安靜了下來,丞相將玉佩還給楊西念,看向皇後,“皇後娘娘……”
“本宮知道了,這件事確實是本宮不對,”皇後捏了袖角在眼角處輕輕抹了抹,瞬間又恢複了先前那般威嚴華貴的模樣,向上走了兩步,轉身麵對眾人,“容妃遺子在外顛沛流離,受盡苦難,特封為懷安王,願他心懷天下安定,為我東越盡職盡力。”
眾大臣立馬跪拜,“參見懷安王,恭喜懷安王。”
顧塵峰木然的站在原地,聽見這一聲高呼才回過神來,淡淡的看了眾人一眼,往外走去。
永和掃了一眼顧塵峰的背影,“皇後娘娘,永和有一事相求。”
“說,”皇後冷眼睨了永和一眼,還對永和威脅她的事耿耿於懷。這時候不知道又想出了什麼壞點子為難自己。
“懷安王初封,北靈國願展現誠意,永和與懷安王結為夫妻,促進兩國之間的和平發展。”
顧塵峰往門外走的身子猛的停住,卻不回頭。
皇後看了看楊西念,又看了看永和,“好,允了,賜懷安王府邸一座,黃金萬兩,明日舉行二人婚禮,退朝。”
永和謝恩,楊西念眼神複雜的看了她一眼,朝著顧塵峰的背影追了上去,永和跟在了身後。
顧塵峰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呆下去,大步走了出去,走到了無人的角落才停了下來,閉著眼深吸著氣。
一切太突如其來,讓他一時間難以接受,自己日思夜想的親人居然對自己做了那樣的事,恨,恨不起來,愛,也愛不起來。
“塵峰,你沒事吧,”楊西念追了上來,擔憂的看著顧塵峰。
顧塵峰睜眼看了他一眼,“菀茗在城郊酒館。”
楊西念麵露喜色,隨即又消散了去,“那你……”
“我沒事。”閉著眼睛,將苦水全都咽進肚子裏,隻要李菀茗可以幸福,自己娶個不愛的女子又怎樣。
“我一會過來找你。”楊西念拍了拍顧塵峰的肩膀,他此刻最擔心的是李菀茗,昨天受了那麼大的刺激,不知道成了什麼樣子,感激的深看了顧塵峰一眼,縱身躍去。
“出來吧。”顧塵峰也不睜眼,對著空氣喊了一聲。
一旁草叢沙沙響了幾聲,走出來一個沉魚落雁的女子,一雙寶石藍的眸子看著顧塵峰,眼裏意味不明。
“沒想到堂堂北靈國公主居然做偷聽人談話的勾當。”對傷害過李菀茗的人,顧塵峰實在是給不了好臉色。
“你喜歡李菀茗?”永和對顧塵峰話裏的譏諷充耳不聞。
顧塵峰猛的睜開眼睛,瞪著永和,確定她沒有其他意圖,這才緩緩閉上了眼睛。
“看來我猜的沒錯,”永和搖頭笑了笑,“為什麼你們都喜歡她?她到底哪裏好了?”
顧塵峰不言。
“明天你就要跟我成婚了,對我這麼冷淡以後要怎麼相處啊?”永和瞟了顧塵峰一眼,手指把玩著發絲。
“我娶你,隻不過是完成一個形式而已。”顧塵峰睜開眼睛,淡淡說了一句,抬腳離開。
“別走,”永和慌忙拽住他的衣袖,“我來是想跟你說清楚一些事。”
顧塵峰拂開她的手,目視前方,“說。”他就知道這個女人把聯姻對象忽然改成自己是別有所圖。
“我對我之前做的事,深感抱歉,我知道楊西念與李菀茗情比金堅,不想成為他們二人的阻隔。”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你娶了我,但是並不用在意我,我們二人頂著夫妻名義生活,我來東越,勢必是要找個人聯姻,而太子跟楊擎是最好的選擇,也是我父皇之命,我想你並不願意我去嫁給楊擎,他的目的,你肯定很清楚,所以我隻能嫁給你,我完成我的任務,你保護了你愛的女人。”
顧塵峰扭頭深深地看了永和一眼,良久,說了一個字,“好。”抬腳離開。
為了她,我什麼都願意。
永和看了一眼顧塵峰漸行漸遠的背影,鬆了一口氣,轉身也回了留和宮。
城郊酒館某個房間。
李菀茗靜靜地躺在床上,陽光透過窗欞灑了進來,斑斑點點,許是被這光線所擾,小羽扇般的睫毛輕輕顫抖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
陽光太過刺眼,李菀茗拿手擋在眼前,好久才適應,坐起身,頭卻是撕裂般的疼痛,嘶了一口氣,坐起身,四處打量著這房間。
“這是哪啊,”李菀茗站起身走到桌前坐下自言自語著,晃了晃還不太清醒的腦袋,昨日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聽到楊西念迎娶永和的消息,自己一氣之下跑了出來,與顧塵峰出來喝酒,沒喝多少就醉了。
楊西念……想起楊西念,李菀茗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
抬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清醒一下,就該離開了,想必今日楊西念與永和的婚事已經宣布了,心裏像是紮進去一根鋼刺,鮮血直流。
將手中涼茶一飲而盡,隨意用袖子抹了抹嘴,見旁邊還有梳妝台跟濕巾,又簡單的收拾下睡得淩亂的頭發,胡亂摸了把臉,推開窗戶看了看這京城的景色。
“再見了,西念,再見了,塵峰,”對著陽光露了個燦爛的笑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身走到門口,拉開門。
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門口,入眼是幹淨的白,視線往上,一塊通體碧綠的玉佩在腰間搖晃,李菀茗臉色微變,迅速轉身往窗口跑去。
她此時最不想見的,就是門口站的這個人。
可惜李菀茗速度快,楊西念比她還快,長臂一撈,環了李菀茗的細腰,將她緊緊的箍進自己的懷裏,將頭深深的埋在李菀茗烏黑的秀發中,微微顫抖。
“你放開我,”李菀茗怒氣上湧,他此時不應該是在皇宮跟永和你儂我儂嗎?跑到這裏幹什麼?用力的掙了幾下,沒有掙脫,反而被楊西念勒的更緊,要把她盈盈一握的纖腰勒斷。
楊西念口中呼出的熱氣噴拂在她的耳畔,耳廓慢慢變成粉紅,掙也掙不脫,索性不再掙紮,呆呆的任他抱緊。
好一會,楊西念感覺到懷中的人兒不再掙紮,一顆心反而七上八下了起來,離了她的頸窩,平視著他的眼,微微的紅腫,昨夜肯定哭的不輕,心裏仿佛被一隻大手捏住,痛的呼吸不得,騰開一隻手,緩緩的摸上她的眼,小心翼翼的開口,怕他聲音太大,嚇壞了懷裏的人兒,“對不起……菀茗……對不起。”
李菀茗微微側開頭,避過了楊西念的手指,她也看見了楊西念眼睛裏的赤紅,心疼不已,可是卻什麼都不能做,如今,她已不是她的太子妃了。
“你還在生我的氣?”楊西念收回手,繼續環在她的腰間,低下頭蹭進她的頸窩,討好的意味,“我不娶永和了。”
李菀茗渾身一僵,隨即軟了下來,仰天嗤笑一聲,“太子殿下要娶誰與小女子無關,還請放手。”
他說娶就娶,說不娶就不娶,是戲耍著自己玩的嗎?從天堂一瞬間掉落地獄,又在一眨眼間回到天堂,他當人的感情是什麼?隨意玩弄與鼓掌之間。
“菀茗……你,”楊西念被李菀茗冷冷的語氣刺痛了心,隨即緩緩籲了一口氣,“昨日母後叫我回宮,父皇駕崩,永和逼迫母後讓我娶她聯姻,若是不從,那便與北靈國開戰,而且要助楊擎得到江山,母後在我麵前下跪,我不得不答應。”
李菀茗愕然,皇上駕崩?皇上居然駕崩了,一瞬間腦子吸收這麼大的信息量有點轉不過彎來,還沒有理清楚,又聽楊西念繼續到,“我也並不知道你與永和的賭注,昨晚有人告知,我就立刻出來找你,尋了一夜也沒有找到,又被叫去皇宮,母後宣布我與永和的婚事,我拒絕了。”
李菀茗心情複雜無比,不知道該怪還是不該怪楊西念,他害得自己失魂落魄了一個晚上,但是他也尋了自己一個晚上,他害自己以為一無所有,結果他同樣的痛徹心扉,糾結的不知如何是好。
猶豫了半天,緩緩抬手放在楊西念的腰間。
楊西念身子一僵,隨即化成滿腔的狂喜,一手扣了李菀茗的後腦,從她柔嫩的耳垂一路吻到嘴唇,將一晚上的糾結心痛通通攪碎在二人口中。
李菀茗被楊西念這來勢洶洶的吻給弄得有些暈頭轉向,很快就軟到了楊西念的臂彎裏,嬌喘籲籲。
楊西念按壓住體內的萌動,鬆開了李菀茗嬌豔如花瓣一樣的唇,下巴抵在她的額頭,溫柔的落了一吻,“知道嗎?顧塵峰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
“什麼?!”李菀茗飛快的抬頭對上楊西念點漆般的眸子,那裏除了一汪春水以外什麼都沒有。
楊西念輕笑了幾聲,抬手順著李菀茗的發絲,像是綢緞一般絲滑,讓人愛不釋手,“今天他在殿外等著我給母後的回複,結果他聽不真切,以為我願意娶永和,便提劍進來刺殺我。”
李菀茗心裏一揪,上下翻看著楊西念的裏裏外外,“你傷到哪裏沒有。”
“沒有沒有,別擔心,”看著李菀茗眼裏毫不掩飾的擔憂,讓楊西念心裏一暖,又歎了口氣,都怪自己,“他武功雖好,但是怎麼比得過龍組的你夫君啊。”不無調侃到。
李菀茗嬌嗔的在他胸前一捶,“快點說,到底怎麼回事,塵峰怎麼是你弟弟了?”
“你還記得你給他的玉佩嗎?”
李菀茗懵懂似的點點頭。
“那玉佩,我也有一塊,就是這個,”楊西念給李菀茗看了看自己腰間的玉佩,“當時看到顧塵峰的玉佩,我就有點懷疑,但是始終不敢確定。”
“那顧塵峰怎麼會在顧家?”李菀茗抓了楊西念的一撮黑發,與自己的繞在一起。
“這件事就說來話長了,都是我母後當年犯的錯,”楊西念眸光一黯,對於顧塵峰,無論是他母後還是他,都虧欠了太多,不管怎麼還都還不清,“簡單來說就是母後想讓我登上太子之位,讓人將塵峰抱走,最後丞相發現,帶兵將顧家滅了滿門,所以才有了後來的事。”
李菀茗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忽然腦海裏靈光一閃,“難不成顧塵峰的生母就是容妃?”
“不錯,容妃生完塵峰後就死了。”
李菀茗啊了一聲,歎了口氣,還以為顧塵峰終於有個家,不再是一個人了,誰想到到頭來還是一個人,她不忍。
“母後將塵峰封為了懷安王,將永和許配給了他。”
“什麼?!”李菀茗情緒有些失控,手裏無意識的一用力,揪的楊西念頭皮一痛,“你母後怎麼能夠讓素未謀麵的兩個人成親?這對顧塵峰而言太不公平了。”
楊西念苦澀的搖了搖頭,“皇家就是這樣,更何況,這是永和要求的。”
李菀茗更是怒火三丈,手上用力,楊西念頭皮被拽的更緊,疼的濃眉緊蹙,“這個永和到底什麼來頭,想嫁誰就嫁誰,她當婚姻大事是小孩子過家家嗎?改天我定要去會他一會!”深吸了一口氣,紅唇撅起。
“你會她就會她,先饒了我行不行?”楊西念被拽的都快彎了腰,瞅著李菀茗手裏的一撮黑發,苦惱的不是一星半點。
李菀茗這才發覺,嘿嘿一笑,立馬鬆了手,做望天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