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白衣書生穆子澈隻覺得，盡管眼前一樹樹的桃花開的如此是燦爛、如此豔麗奪目，卻不及正向著自己走來的少女十分之一的美麗和耀眼。
“敢問姑娘芳名？”他鼓足勇氣問道，生怕眼前的一切隻是一個幻影，是一場隨時會醒來的美夢。
看見對麵的少女似乎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她什麼也沒說皺起眉頭，於是穆子澈臉微微一紅，“是在下唐突了，抱歉，在下這就離開。”
“你等等！”
似乎回過神來的少女輕啟櫻唇，叫做正欲離開的書生。
她淺淺一笑，然後矜持的從袖口中抽出桃花扇輕掩嘴角；桃花扇下，少女唇角微揚，粉嫩的臉頰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
“風靈犀。我的名字，叫做風靈犀。既然相識便是有緣，不介意的話，我們來一起賞花吧！”
她的聲音和名字還有她的人，都如同百靈鳥的歌聲一樣動聽。
瞬間就淪陷於對方容顏和笑靨的穆子澈，他蒼白淡然一成不變的人生中也頭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做一見鍾情、什麼叫做命中注定。
“心有靈犀一點通，真是個好名字啊。”
穆子澈讚歎的說道，他是真心實意的很喜歡這個名字。
丫鬟青兒把席子鋪好，接著又拿出他們帶來的果籃，以及一壺沒有度數的，深受女孩子們喜愛的口感很酸甜的果子酒。
在少女的邀請下，少女和穆子澈兩人分別對麵坐在了席子上，一起品嚐水果點心，兩人吟詩作對、把酒言歡很是投緣。
雖然穆子澈隻是京城的一個藥堂大夫，是個沒有官位的白衣。
但是青兒並沒有因此而小覷這個青年。因為穆子澈此人的名頭很響亮，他的醫術在整個京城都很有名甚至常年在高門深院居住的丫鬟青兒都有所耳聞。
而且不過是他和自家小姐賞花飲酒這麼短短的一小會兒，就有不少名門公子主動過來和他打招呼，而且態度很恭敬的樣子。
隻是老爺，真的會同意兩人交往的事情嗎？青兒甚至聽到一個傳聞，就是老爺其實想過讓小姐在十六歲之後就進宮選秀。
老爺的野心會同意小姐嫁給一個白丁嗎？哪怕穆子澈公子醫術通天在京城都有頭有臉，他也隻是一介白衣而已，這樣的身份恐怕也不會入得了老爺的法眼。
丫鬟青兒看著兩人親密互動的模樣，不僅有點擔憂的想著。
她是風靈犀的貼身丫鬟，從小和風靈犀一起長大，她頭一次看到小姐這樣子收斂大家閨秀的模樣，自然明白小姐的心思了，也會全力幫助小姐。
“先生既然是名大夫，那麼靈犀鬥膽問一句，先生覺得，人為什麼會做夢呢？”她猶豫了片刻，這才繼續開口。
“靈犀這幾天，總是做一些很古怪卻很真實的夢，因此甚是苦惱啊。靈犀說了以後，先生可不要覺得靈犀是胡言亂語中了魔障，也不要嘲笑靈犀才好。”
穆子澈點點頭，“醫者仁心，你說吧，靈犀姑娘，我會盡力幫你想辦法的，而且，我答應你不會笑話你。”
少女歎了一口氣說道，“在夢裏，靈犀是一個別的人，而且叫別的名字。比起現在，靈犀似乎很習慣那樣的身份。而且夢裏的一切都很奇妙，有點不好描述：天空中有一些奇怪的可以載人的大鳥，馬路上是不用馬匹拉的車輛，而且那些房屋都很高大，甚至可以看見白雲，就像傳說中的天庭那樣奇妙、不可思議。”
她表情有點苦惱，“難道是因為靈犀我平時總是喜歡看靈異怪誌的緣故嗎？這些說出去，會被當做笑話吧！”
穆子澈卻沒有像她想象中那樣露出嘲笑或者是滿不在意的表情，相反，他神情嚴肅，“其實在下和姑娘有一樣的煩惱。在夢中，或者應該是夢中，在下……也是另外一個人。”
他沒有說的是，在夢裏，風靈犀已經死去多年，並不存在於他的世界當中；那樣的世界對他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他不想呆在那裏，一分一秒也不想。
“莊周夢蝶，我們是莊周，還是蝴蝶？我們是在現實裏，還是別人的夢境，誰又能分得清楚呢？真真假假，誰也說不好啊。我們現在，真的是我們嗎？”
穆子澈輕聲說著，他有點茫然的抬起頭看著漫天飛舞的桃花，不知道是在問誰，或者隻是在感慨而已。
但是少女卻皺起眉頭，剛剛她腦中似乎閃過一些畫麵，是誰，讓她一定不要忘記，不要迷失……了什麼？
“小姐，我們該回去了。”
丫鬟青兒打斷了她的沉思，後者微微一愣，福了一下身子，“穆公子，靈犀得回家了，不然父親好生氣了。”
穆子澈有點失落的點點頭，忍不住問道，“我們還能見麵嗎。”
“一定可以的。我們一定可以見麵的，穆公子。”
少女輕聲說道，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就要破殼而出，她似乎已經有些明白了自己的現狀了。
但是還不可以，時機未到，她還需要繼續維持現在的生活，直到恰當的時機出現才行。
是夜。
少女躺在閨房的床上，正在熟睡的她突然張開雙眼，但是表情卻不再茫然，而是銳利、有點緊張。
一雙琉璃色的美目睜得大大的，她伸出一隻手，向著天空試圖抓住什麼，但是她什麼也抓不住。
“我真的可以嗎？讓所有人都得到幸福，真的……可以做得到嗎？不。我必須要更加努力。”
她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他們都在為自己受苦受難，她不可以輕易放棄，靈犀，你可要早點發現才好，你的心，究竟在哪裏。
她們是不同的人，卻也是相同的靈魂和命理，因此，解決的辦法隻剩下眼下的這一個了。
“靈，隻有一個，切記。”
少女醒過來的時候，腦海中還停留著這句話。
她之糾結了一秒鍾，隨後就不想這句讓人費解的話語了，不知為何，今天的風靈犀看著自己似乎再也沒有了之前的違和感，甚至感覺這才是完整的她。
果然那些聊齋誌異啊鬼神新傳什麼的不能多看啊，不然真是整個人都會變得不好呢。
風靈犀如此想著，然後在丫鬟青兒的掩護下，她躲過了家丁們的監視，偷偷換了一身男裝溜了出去——她的目的自然是去百草堂找穆子澈聊天了。
兩個人的感覺很快就升溫，甚至到了私定終身的地步了，隻是他們的事情最終還是被老爺給發現了，而且老爺很生氣。
果然如同丫鬟青兒的預料，風靈犀的父親，風致很反對把風靈犀嫁給隻是白衣的穆子澈，他還把風靈犀飛軟禁起來，讓她去參加半個月後宮裏的選秀女。
不過是一個藥堂大夫而已，居然敢惦記宰相家的千金？風致眼中的穆子澈真是萬死不辭，而且一定是這個野小子勾引了自家閨女。
要不是穆子澈就過好幾個達官貴人替他擔保，穆子澈可能會被暴怒的宰相大人直接廢掉。
然而突然間變得身手利落的風靈犀卻還是偷偷放到了看守她的家丁然後溜掉，沒有人看到，她的身邊有一個和她麵容迥異的少女一直和她如影隨形。
“你明白了嗎，風靈犀。我們的命運，便是如此的。”
那個女子輕聲說道，“命格不在五行六界的我們會被天道厭棄，這是必然的。被詛咒的我們本來注定是不會得到幸福，而且會早夭。但是他們代替我們承受了這份痛苦，瞞住了天機。”
“是啊，我怎麼會把你忘了呢，我的半身，我的轉世，另外一個我自己。”
風靈犀微笑起來，同樣看著她身邊的虛影，隻有她可以看見那少女的容顏，雖然外表不同，但是她們有著相同的琉璃色眼眸。
“你比我吃了更多的苦頭啊，辛苦了，閻靈心姑娘。”
“然後就是他的選擇了，不過我想，他不會讓你失望吧！因為我們，是不可能共存的啊。”
閻靈心輕笑著說道，她終於想起來了，這是她的試煉，她一次次的通過死亡輪回，再度經曆死劫的原因，就是因為她的靈魂和前世風靈犀的靈魂碎片糾纏在了一起。
她既是風靈犀的轉世，但，她又不是她。
風靈犀是風靈犀，而閻靈心就是閻靈心，她們有她各自的愛與恨，也有完全不同的人生軌跡。
所以，兩人的分離是必然的。
但是在天道和命軌眼中，她們兩人是同一個靈，不可能共存，她們兩個必然會有一個甚至是全都被抹除掉才好。
所以步非白才會為閻靈心、殷無殤和穆子澈三人分別布置了不同的任務，為了得到足夠的能量讓兩個人分開，然後各自找到屬於他們自己的人生。
風靈犀已經做好了選擇，閻靈心同樣如此，最後，就看穆子澈如何抉擇了。
“你來了，靈犀。”
丫鬟青兒安排兩人私奔的船舶上，一襲白衣的穆子澈笑容燦爛，“我已經選擇好了，我選擇，留在有你的世界。”
風靈犀微微一愣，然後便是滿臉的驚喜和不可思議，“真的嗎，澈！你要放棄鬼王無上的能力和永恒的壽命，和我一樣隻做一個壽命不過百年的普通人嗎？”
她看到了閻靈心的記憶，自然知道在那個世界的她死後，穆子澈努力修煉，最終成了鬼王的事情。
“是的，沒有你的話，我活著沒有任何意義。”
穆子澈深情地說道，“我們逃到另外一個國家，然後重新生活吧，靈犀。”
風靈犀重重的點點頭，什麼丞相之女，什麼錦衣玉食，任何事情都沒有她和穆子澈在一起來得重要。
她扭頭看向身邊的少女，“謝謝你，靈心，你也要幸福下去啊！這大概是我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麵了，再見。”
閻靈心隻是笑了笑，她早就預料到穆子澈的選擇，她也在真心為他們兩人感到高興和欣慰。
在這個平行世界裏，在他們三人共同收集的能量的保護下，風靈犀和穆子澈將作為普通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再也不會分離。
“要幸福啊，另一個我。”
閻靈心緩緩說道，然後她感受到了一股劇烈的拉扯，然後便是步非白的聲音，
“你也該回去了，靈心。以後可要好好保護好你自己，別莽撞。你不要受傷了，不然，我會傷心的。再見，我的老友。”
謝謝你，小白。
閻靈心想著，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殷無殤憔悴的臉龐，對方雙眼通紅滿臉的胡茬，顯然是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我回來了。”
閻靈心聲音有點沙啞的說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殷無殤看到她醒過來，激動地一把抱住她。
“歡迎你回來，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