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依舊日複一日。
可不管外邊是風霜雨雪,龍千歲也感受不到。
乾坤之眼崩塌之後渾濁不清的心海,她需要心無旁騖靜心修行,才能讓內心恢複平靜,淨化濁氣。
專注一境則需遠離五蓋,即:昏沉、掉悔、嗔、疑、貪欲。
遠離五蓋即可入定,不受外界任何幹擾。
時間也在龍千歲的身上慢慢沉澱下來,她慢慢感覺自己與周圍的空氣融為一體,身體變成了遠山、森林、湖泊。
她的心海安靜得如同無人的世界,唯獨有她的思緒如同白雲在藍天中幽幽浮動,如同晨露在碧綠的草葉上無聲凝聚。
寒來暑往。
山川綠了又黃,河水枯了又滿,歲月的流逝無波無瀾,漫長而寧靜。
直到從廣袤的大地又冒出了嫩綠的新芽。
萬物生長……
耳朵裏傳來了輕輕的呼喚:“千歲……千歲。”
打坐的龍千歲眉頭一動,循聲慢慢抬起頭。
一張白符出現在窗口,小窗戶外邊露出一個孩童的臉龐。
孩子不過七八歲,稚嫩的臉上英眉俊目,短短的黑發已經被汗水澆濕,目光緊緊看著她:“千歲別怕,我會救你出去。”
救她出去?
打坐龍千歲仔細再聽,回憶的畫麵越發清晰,剛才還置身於青山綠水中的她,出現在了破舊的倉庫裏。
裏邊堆積廢棄的木板跟油桶,小小的龍千歲被粗麻繩繞了好幾圈綁在柱子上,但她並不慌張,還能鎮定地聽到門外成年男子的打電話的聲音。
“大哥,那女娃剛才看到我的臉了……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掙脫繩子的……沒有,我重新給捆了!……要不然,等龍戰給了錢就把她……”
龍千歲想起來了。
那天跟蘇衍一道放學回家,她要吃冰淇淋讓蘇衍去買,蘇衍還沒走多久,她就被人從後邊抱上車,對方是被蒼龍集團開除的職工,想從龍戰那訛錢。
早幾日她還教蘇衍如何使用白符,不過那小子很笨拙一直沒學會。
當天卻用白符找到了她,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
七八歲的蘇衍從小窗戶那爬進來,躲藏兩次之後避開那個綁架犯成功解開了她身上的繩索,拉著她來到小窗戶下,讓她踩在他的背上,爬上了那扇堪堪通一個孩子進出的小窗戶。
當時龍千歲看那小小的身板,並不大樂意被一個孩子救了,但瞧他滿頭大汗的樣子,最終還是爬上了他的肩膀。
他扶著牆站起來,小小的用盡全力托著她的腳把她往窗戶上頂。
她知道,那個時候蘇衍已經用盡了力量,而她跟劫匪也有過鬥智鬥勇,體力黑夜消耗得差不多,畢竟,那個時候的他們不過就是半點大的孩童。
不過,求生的本能激發了他們的潛能。
蘇衍將她送上去之後,去將空的油桶滾過來,他做得小心翼翼,但剛踩上油桶想要爬窗的時候,就被守夜的歹徒發現了。
龍千歲連忙伸手拉人。
但蘇衍還是被那人給拽了下去,他嘴裏喊著:“快跑,快跑!”
綁匪見她要跑,丟下蘇衍就過來想要將她從窗戶上拽下來,蘇衍撲過來拖住他:“千歲快跑!”
劫匪一腳踹開蘇衍朝門口跑,想著就算從門口繞道窗戶,要追一個孩子也不難。被狠狠掀翻在地的蘇衍又撲過去抱住他的腰,狠命扒住他就是不撒手。
“鬆手!”
“你小子他媽的找死呢嗎!”
劫匪狠命掰他的手,踹他的肚子,可就是踹不掉這倔驢一樣的小孩。
蘇衍雙眼通紅,嘴唇倔強地咬著,臉上出血了,下半個身子被劫匪拖著往門口走,任憑被對方怎麼廝打就是死擰不撒手。
高大的男人這會兒也有點兒懵,被這小孩的氣勢震住了。
這小子瘋子吧,有毛病嗎,他不怕也不疼嗎?
怎麼就是不肯撒開手?!
他再次恐嚇:“信不信老子真的宰了你!”
如果是平時其他孩子,機靈的遇上這事告訴了家長或報了警,是無論如何不會一個人找到這荒郊裏來,他們自己嬌貴著呢。
這偏偏這人是蘇衍,這個腦子一根筋,被龍千歲不止一次說過他死腦筋的破小孩。
他遇到這種事兒,隻會一根筋的隻想著來救人,不會掂量自己的分量,也不知道害怕,心裏想的都是不能讓人從他手裏把龍千歲給帶走,一定要把人搶回來帶回家不可。
這仿佛就是他的唯一使命。
可就算他有點武術功底,一個七歲的孩子跟大人拚武力值,還是胳膊跟大腿的較量,擰不過。
龍千歲可算見識了蘇衍的死心眼,轉身跳下窗戶的同時喊了一句:“我記得這家夥的長相,一定會叫人給你報仇的!”
說完就跳下窗戶。
劫匪一聽她說那話就急了,手肘狠狠敲了蘇衍的臉,蘇衍的口鼻頓時鮮血橫流,眼睛已經有些看不見,他還是死命拖住劫匪給龍千歲爭取逃跑的時間。
彪悍的劫匪怒吼一聲:“找死!”
腰身一甩,蘇衍小小的身體飛起來撞在了柱子上,終於疼得幾乎昏厥,又再被狠狠甩開。
劫匪趁機跑出倉庫,急著去追人的他沒發現,躲在門邊的龍千歲朝門口伸出一根長棍,被絆得直接撲到在地,鼻子與額頭狠狠砸向地板。
而龍千歲的長棍毫不客氣揮向他的後腦勺,那人白眼一翻,腦袋後鮮血迸出,一下就昏了過去。
龍千歲看了他兩眼,確定已經昏死過去,才提著木棍進了倉庫。
滿臉都是血,眼睛鼓起來的蘇衍此刻也爬到了門口,見到她愣了一下:“你怎麼還在這裏……”
“還能不能走了?”龍千歲不答反問。
蘇衍點頭,龍千歲扔下長棍說:“走,還有一個估計就快到了。”
跑了十分鍾,就看到雙束燈光從遠處照來,龍千歲將蘇衍拽到路邊的樹叢躲起來。
那兩麵包車在小路邊停下來,兩個男人下車,用手機照著朝著廢棄的倉庫走去。
等他們走遠,龍千歲逆著道路往山上跑了一會兒,蘇衍問:“我們不跑嗎?”
“等他們走了再跑。”
就他們兩個小短腿能跑得過他們嗎?
兩個男人在附近翻找了一會兒,不過天太黑,段時間內根本沒辦法找人,於是沒多久他們架著被打昏的同夥一道回到麵包車上,然後車子離開。
許久龍千歲也沒動。
蘇衍要說話,龍千歲捂住他的嘴,荒郊的夜晚充斥蟲鳴蛙叫,蚊子纏在周圍嗡嗡作響,兩個孩子誰也沒說話。
大約二十來分鍾後,從路邊的樹叢裏爬出一個黑影,接著手機的光線一亮,他的聲音在夜裏傳來。
“TMD,完全沒動靜,肯定已經從別的地方跑了,你快回頭接我!”
蘇衍瞪大眼睛看著龍千歲,如果剛才看見車子開走他們立刻就逃,肯定會被埋伏在路邊的人重新抓住。
沒一會兒,麵包車又開回來,那個男人上車之後車子車子才再次離去。
龍千歲跟蘇衍才從樹叢後出來,兩人一瘸一拐沿著西郊的荒野摸黑走了很長一段夜路。
十多年前的西郊還很荒蕪,龍千歲是根據天上的星辰來判斷方向,但兩個孩子早已經筋疲力盡。
終於,在幾乎支撐不住的時候,看見了清晨來采蘑菇的一對夫婦,他們被救回了永和麵館。
穆永和給他們煮了兩碗鮮菇麵,那鮮美的味道龍千歲至今還記得,後來她還專程去吃了幾次。
當然,她不知道蘇衍第一次吃是什麼味道,因為那個時候,他被打崩了兩顆門牙,眼睛腫得估計看不見麵裏的蘑菇……
後來龍戰跟救護車趕到了永和麵館,將他們送往醫院。她輕傷,而蘇衍吃下去的麵還沒到醫院就吐了,吐出來的是連麵帶血的東西。
龍千歲一直以為他沒大礙,畢竟他跟著她走了十幾公裏,那過程還像個小大人一樣不斷地安慰與鼓勵她。
龍千歲不知道,到底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支撐著他來尋她,再跟她一起逃亡的這漫長一路。
醫生跟護士看了蘇衍的檢查結果,都不大敢相信這孩子傷得這麼重還能支撐到這種程度。
兩人被安排在一個房間,她行動自如自由進出病房,蘇衍隻能躺在病床上,傷處裹得像個白粽子,身體疼得沒法動。
龍千歲不會對他噓寒問暖或倒水喂飯,但蘇衍見她安然無恙來回於病床,嘴角就會莫名其妙的彎起來,那腫得很難看的眼睛笑起來更加難看。
“你笑什麼?”龍千歲忍不住問,“我好笑嗎?”
蘇衍收回笑容抿起嘴,搖頭沒回答。
後來她在病房門口,聽見龍戰問蘇衍:“那天叔分明讓你回家的,為什麼沒直接回家?”
室內沉默了一會兒,才聽見蘇衍說:“對不起七叔。”
“傻孩子。”也不大善言辭的龍戰沉聲說,“七叔不是怪你,隻是想讓你明白,你跟千歲對我來說一樣重要,我不想讓你們任何一人出事,所以再遇到這樣的事,你不能再這樣了,成不成?”
室內又是一陣沉默,蘇衍似乎糾結了很久,才低聲說:“不成。”
龍戰詫異看著他。
因為忤逆七叔蘇衍略顯不安,可又堅持自己的看法,聲音微微有些強而生硬,他說:
“我不能讓別人從我眼皮底下帶走千歲,這跟我長沒長大沒關係,讓她一個人……不成,我不讓她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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