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丫的生辰八字是我用八卦推演過的,最是合適。既然是河神大人的媳婦,怎麼能隨隨便便送一個人去交差呢?”
方淼淼看了高長老一眼,指尖微動,捏了一個讀心訣。
這個法訣能夠知悉對方心中的隱秘。她平時並不愛用,每個人都有一些不願訴諸於口的,不願為外人所知道的秘密,被時光掩埋,再翻出來,就不厚道了。
但麵對著高長老,方淼淼突然很想知道在他道貌岸然的表象之下,心中會潛藏著怎樣的齷蹉——
大明皇朝北部一個十分偏僻的小村落,那裏長源深穀,人煙稀少。
一位遊方道士,救下了一名貧寒重病的寡婦。一來二去,寡婦便愛上了道士,一心以身相許。
道士開始時堅決拒絕,可溫香軟玉在懷,到底是動搖了心誌,他與寡婦發生了親密的關係。過後,道士雖然十分的後悔,卻又沉溺在欲望之中無法自拔。
他迷戀寡婦,卻又痛恨寡婦,是她的引誘,開啟了他的欲望,阻礙了他的求仙之路。就在道士下定決心準備離開之時,寡婦告訴他,她竟然有孕在身了。
為了避人耳目,在寡婦的肚子還未曾隆起的時候,道士便讓寡婦在外頭散播要出遠門的消息,而後兩人遠走,在荒無人煙的山穀居住下來。
十月懷胎,道士親手接生,寡婦終於生下了一個兒子。在抱著呱呱墜地的孩子的那一刻,道士做出了決定。
寡婦還未出月子,道士便把她騙到了深山裏一處陡峭的山澗中,趁她不備,出手將她推落山崖。
這是道士第一次殺人,殺害的還是和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自己孩子的母親,但道士並沒有任何的愧疚,反而心中有一股隱隱的興奮,一種搬開攔路石石的輕鬆。
寡婦死去之後,道士又在山裏住了十天,確定一切沒有異樣之後,放了一把火,燒了山間的草屋,隨後便離開了。
寡婦死了,道士帶著孩子,繼續雲遊天下。
在一個鎮子上,他和幾人一拍即合,成立了天神教,他成為了教中長老。之後,又借著河神的名義,擴大了天神教的名聲,招攬了不少信徒。
歲月匆匆,一晃便是十五年。
當年的孩子已經長大,在天神教成為了一名小頭目,有了些許的威信。
道士的心願,便是讓孩子接下他的衣缽,成為天神教的長老,甚至是教主,振臂一呼,四方皆應。
為了這個心願,道士殫精竭慮,無所不用其極地擴張著天神教的勢力,籠絡人心。
這個道士,便是如今的高長老。
方淼淼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人麵獸心。
這就是心魔,人心中的邪念,貪念,醜念,怨念,執念,妄念。
心魔來自於人本身,它一直存在,如影隨形。它可以被戰勝,被克服,從而心胸光明磊落。它也會將人控製,吞噬,從此墮落到邪惡之地,最終自食其果。
矮長老看不慣高長老那副自詡鐵麵無私,不講情麵的模樣,他聳了聳肩,麵上不以為然。
“時辰八字的又有什麼要緊。莫大丫生病了,滿臉的痘疤,就這樣送出去,對河神大人是大不敬。出了岔子,你我都沒有好果子吃。我看這丫頭長得好看,想來河神大人也會很滿意的。”
聞言,高長老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鬆動了些,沉默了片刻,才對方淼淼說道:“既然如此,那好吧,你上轎,隨我們到河神廟。”
“是。”
方淼淼應了一聲,利落地轉身,向著等候在一旁的紅色喜轎走去。
莫大叔看著她的背影,覺得喉嚨好像哽住了。
“姑娘……”
方淼淼回頭看他,秀麗的臉龐透著清澄的笑顏。
“叔,放心。”
而聽從了方淼淼的話,一直躲在屋子裏的莫大丫此時早已是淚流滿麵。她趴在窗戶上,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目送著方淼淼乘坐的轎子越走越遠。
到達了河神廟,便有兩個喜婆上前,她們為方淼淼換上了一身大紅色嫁衣,發髻插上了幾朵鮮花,臉頰掃上一層胭脂。
“哎喲,這丫頭打扮起來可真漂亮,仙女兒似的。”
一個喜婆讚歎著說道。
另一個喜婆嗤笑一聲,語氣帶著嘲諷地道:“可不是麼,她可是河神大人的媳婦,旁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呢。”
方淼淼眸光流轉,慢條斯理地道:“看樣子,兩位很羨慕啊,要不我跟天神教的長老們說一聲,讓你們跟著我去侍奉河神大人?這也是你們的福氣。”
兩個喜婆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她們又不是傻,怎會願意跟著去送死。可是在河神廟裏,又不敢說出對河神不敬的話來。
那喜婆愣了愣,拿過紅蓋頭,不由分說地搭在方淼淼的頭上,硬邦邦地說道:“姑娘不要說話了,免得打擾了河神大人。”
建築在大河邊上,高大華麗的河神廟此刻顯得格外的空幽,像是一隻張著嘴的怪獸。
廟前的空地上,擺著幾張長長的木桌,桌上擺放著瓜果蔬菜,雞鴨魚肉等等供品。
河神廟附近還聚集了不少四裏八鄉趕來看熱鬧的鄉民們。
一陣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過後,高長老點燃三株長香,向著河神廟磕頭跪拜後,將長香插入香爐裏。
隻見他一手揮舞著七星劍,一手搖動著黃銅鈴,口中高聲道:“信使有求,眾神護佑。拜請河神,賜我神通。今有天神教送上女子一名,盼望河神大發慈悲,保佑來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在他的周圍,還有不少天神教的弟子,手拿著牛皮大鼓有節奏地敲動著。
鄉民們都瞪大眼睛看著,大氣不敢出。
高長老搖頭晃腦地好一通動作,似乎在與看不見的神靈溝通,勞心勞力,累得滿頭是汗。
“有請河神大人。”
高長老喝道。
這時,河神廟前的杆子上,懸掛著的一卷黃布徐徐展開,在微風中搖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