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還是那片天空，月亮還是那個月亮。
坐上出宮的七寶流蘇翠羽蓋馬車，車內一角，擺放著一盆蕙蘭，花苞半開半合，芳香縷縷，沁人心脾。
含山長公主長長地舒了口氣，維持了大半日的笑容，也真夠累的。
見方淼淼沉悶著不說話，含山長公主握著她的手，笑著問道：“淼淼是不是累了？今兒都沒見你怎麼說話。”
方淼淼微微一笑，道：“我沒事兒，隻是有些不太習慣。”
含山長公主心下暗自歎息，陸之南從不曾掩飾過自己對方淼淼的情感，隻是兩個孩子年輕青澀，或許都沒有意識到這種情感意味著什麼。
以陸之南的身份，若是將來兩人真的有緣能夠走到一起，這樣衣香鬢影的場合，是在所難免。
方淼淼的身份，性格，經曆，注定了她不能夠融入其中。
不過隻要兩個人相愛，就沒有什麼是不能克服的，當年她和赤蒼，不也是這樣過來的。
含山長公主柔聲道：“別說是淼淼你這樣的小姑娘了，我這樣大的年紀，也不習慣這種場麵。”
青鳶正吃著桂花糕，兩腮鼓鼓的，跟個小鬆鼠似的，她好奇地看著含山長公主，問道：“為什麼不習慣？”
含山長公主摸了摸青鳶的頭，笑道：“每一次宴會，盛裝出席，插了一腦袋的金銀首飾，重得不行，脖頸都累酸了。婦人間的話題，無非就是東家長西家短，無聊透了。”
青鳶點點頭，道：“長公主說得是，我今兒聽那些夫人們說話，都快要睡著了。還是在自己府裏頭自在。”
“青鳶，今日宴會可察覺有不妥之處？”
一旁的方淼淼忽然開口問道。
青鳶練成了火目金睛術，異樣的邪祟氣息都不能逃過她的雙眼。
青鳶麵上帶著訝異之色。
“沒有不妥啊，皇宮有門神和真龍之氣護佑，等閑邪祟無法侵入。方天師，可是出什麼事兒了？”
方淼淼心中一沉，那琴師能夠在青鳶的眼前掩藏住自己的妖氣，卻有意朝自己泄露，所欲何為？
她緩緩地搖了搖頭，對青鳶說道：“沒事兒，就是隨便問問。”
頓了頓，又問道：“長公主，那個琴師胡言，您之前聽說過他麼？”
含山長公主聞言，腦海裏立時浮現出了一個清冷的白色身影。
“聽說過。據說是從北邊兒來的，琴藝之高超，有人願意出萬金來請他彈奏一曲。樂坊老琴師風雲先生引薦他入宮的，不過我覺得他的名聲，有些言過其實了，今兒我聽了他的彈奏，和風雲先生不相伯仲吧。”
風雲先生已是年近不惑，被稱為是大明樂坊琴師中的第一人，琴藝爐火純青，出神入化。
胡言如此年輕，就能與風雲先生不相伯仲，可見琴藝確實了得。
含山長公主看著方淼淼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笑道：“淼淼對於琴藝也有研究？”
方淼淼抿著唇，笑道：“我對琴藝一竅不通，隻是覺得，這位胡言先生，有些怪異。”
“但凡才華橫溢之人，性格都是稀奇古怪的。”
含山長公主想了想，說道。
方淼淼默了默，應道：“也許吧。”
清風明月。
沿著秦淮河畔，一路向北便是仙鶴街口。這裏位置比較偏僻冷清，街口的拐角，有一棟三層小樓，白牆黑瓦，花格窗棱，清幽恬靜。
小樓正前方，矗立著一根碗口大的黑色鐵杆子，杆子上掛了一串三個的紅燈籠，燈籠上麵寫著“醉仙樓”三個大字，鐵筆銀鉤，看著很有氣勢。
海棠花隔扇門敞開著，方淼淼邁步踏入，屋裏頭一塵不染，八仙桌，木圈椅擺放得十分整齊，隻是空蕩蕩的，一個客人也沒有。
掌櫃是個身材矮小幹瘦的老頭，他坐在櫃台後，一手托著腮，正在打盹。
方淼淼一見他，麵上不禁露出驚喜的笑容。
她快步上前，高聲道：“九叔，你出關了。怎麼這樣快？不是說這一次傷了元氣，要閉關百八十年麼？”
九叔聞聲，睜開綠豆似的小眼，咧著嘴笑道：“喲，是淼淼回來了。什麼閉關？什麼傷了元氣？淼淼你一出去就是好幾個月，回來說話怎麼九叔聽不懂呢？好了，不說廢話了，這一趟可順利？冰晶魄拿到了沒有？”
冰精魄？
方淼淼秀眉緊蹙，心下暗道奇怪，明明冰精魄已經拿回來，並且是九叔親手將其煉製入降妖伏魔鞭裏頭的，如今九叔怎會又問起？
方淼淼細細打量著九叔，試探著道：“不順利，冰精魄沒有拿到手。”
九叔歎息一聲。
“三年前你與那千年蜈蚣精大戰，本來差點要拿到冰精魄，卻又被一個燕隼精給壞了事。若非如此，你的降妖伏魔鞭便就可以圓滿五行了。
不過淼淼你也別太著急了，世事自有其定數，該是你的就一定會是你的。”
方淼淼的降妖伏魔鞭，本是由天地間最純粹的金木水火土五行晶魄以三味真火煉製而成，鞭子可長可短，可大可小，變化無窮，威力巨大。隻可惜後來缺少了水晶魄，使得實力大打折扣。
方淼淼聽了九叔的話，心頭好似翻起了驚天巨浪，她強壓著震驚，麵上不動聲色。
“九叔，我的降妖伏魔鞭，即便是缺了冰精魄也可以。”
九叔小眼一瞪，吹著胡子道：“糊塗。當年廣陽老祖手持降妖伏魔鞭打遍三界無敵手，你雖然比不了廣陽老祖，但也不能太差了去。”
方淼淼目瞪口呆，這兩句確確實實是她曾經和九叔的對話，一字不差。
時間回溯？
她心念飛轉，笑著對九叔道：“九叔，我突然想著還有件事兒沒辦，我先出去了。”
說著，方淼淼轉身就往外走。
九叔扯著嗓子叫道：“哎，淼淼，才回來沒多久你怎麼又要走？”
出得醉仙樓，方淼淼心念微動，手腕上銀色的陰陽鐲化成降妖伏魔鞭，緊緊地握在手裏。
方淼淼感受著降妖伏魔鞭那穩定的，精純的五行精氣，確定冰精魄確實已經熔煉入降妖伏魔鞭裏頭，心裏方才微微地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