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陽長公主眸光一冷，她站起身，走到李夫人身旁，一手挽著李夫人的手臂，不由分說地用力地將李夫人攙扶起身。
“李夫人，你有事兒就說事兒，隻有說清楚了情況，旁人才知道能幫不能幫。你一個勁兒地跪著，有什麼用。你這鬧的，是想要挾我皇姐麼？”
汝陽長公主的話很強硬，並不太好聽，但說的確實是實情。
李夫人這才如夢初醒，連連點頭道：“是，是，汝陽長公主殿下說得是。”
“說吧，什麼事兒？”
汝陽長公主斜睨了李夫人一眼，說道。
李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氣，還未曾開口，眼淚就已經流了下來。
“想必兩位長公主殿下已經知道了我府上最近發生的糟心事。”
李夫人長歎了一聲，繼續道：“大姑娘做錯了事，壞了家裏的門風，必須受到懲罰，我不怨。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後果也就隻能由自己來承受。
可是，如今我家二姑娘，她……她也活不長了。”
“二姑娘？”
汝陽長公主皺了皺眉，問道：“李夫人，恕我直言，貴府大姑娘的事情，雖然會對二姑娘的婚嫁有影響，但也不至於活不成了。難道是為姐姐感到傷心，病了？那得快請個大夫去。”
李夫人拿起繡帕，擦了擦眼角，說道：“我家二姑娘不是病，是中邪了。”
中邪。
含山長公主眉峰一挑，淡聲道：“李夫人，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姑娘家好端端的又怎會中邪？你這可是關心則亂了。”
李夫人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慘淡的笑容。
“長公主殿下，但凡我有一分的辦法，都不會說出這般駭人聽聞的話來。
所有人都說二姑娘是病了，找了不少大夫，喝了不少湯藥，可是眼見著她一天天衰落下去，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知道，她不是病了，她是中邪了。”
沒有人相信她，就連結發二十年的丈夫，也不相信她。都說她是為了大姑娘傷了心神，精神恍惚，胡思亂想。
含山長公主望向汝陽長公主，汝陽長公主也在看她，兩人目光一觸，便知道了對方的心思。
人世間之外，確實還另有屬於妖魔鬼怪的世界。有人看不見，便以為是不存在，其實這是一種狹隘
就如同深入土地的種子一樣，它還沒有發芽，土地上一片空空蕩蕩，但卻不能否認它的存在。
含山長公主緩和了聲音。
“怎麼就中邪了？李夫人您詳細和我們說說。”
見含山長公主和汝陽長公主聽了她的話，並沒有叱罵她瘋癲，李夫人心裏很是感激。她恨不得將所有的想法都傾訴出來，可是話到嘴邊，又覺得難以啟齒。
“這……這……”
李夫人左右為難，死死地掐著掌心，手裏的帕子都快要被拽破了。
汝陽長公主急的不得了，催促道：“什麼這啊，那啊的，有話快說，急死人。”
李夫人囁嚅著道：“實情確實是難以啟齒。”
含山長公主沉聲道：“李夫人，既然您來找我，說明信任我，既然如此，還有什麼難以啟齒的？”
說實話，李夫人來找含山長公主求助，完全是碰運氣。
站在含山長公主府的府門前，李夫人有過想要退縮的念頭，但她一次又一次地給自己打氣，無論結果如何，總要試一試。
雖然和含山長公主接觸過的人都說長公主殿下很和氣，很仗義，誰有了難處，求到她跟前，她能幫的，都會幫。但她的情況不一樣，在幫與不幫之前，首先要擔心的，是相不相信。
如今從含山長公主口中，聽到“信任”這個詞，讓她下定了決心。
有什麼比命還重要？
“自從驚雷被打死，大姑娘被送往家廟之後，我本以為，這事情就算是結束了。哪知道，其實才剛剛開始。
就在一個月前，二姑娘開始有些不對勁了。她總是無緣無故地發呆發愣，偶爾還會打罵身邊的婢女。夜裏睡覺的時候，常常大哭大鬧。後來，便是，渾渾噩噩，每日裏清醒的時候少，昏睡的時候多。
我守著二姑娘，親自照顧她。在為她擦洗身子的時候，我發現她身上隱秘的地方，留下了一些痕跡，就像是……
我心下感覺不對，就逼問二姑娘的婢女，結果婢女說，二姑娘的小日子已經有半個月沒來了。
當時，我就如同五雷轟頂一般，大姑娘不貞潔，如今二姑娘也是這樣，若是傳了出去，李家的姑娘可都別想活了。
一天，難得二姑娘清醒的時候，我逼問她，二姑娘哭喊著說，是他回來報仇了，李家害了他的命，害了他還未出世的兒子的命，他要報仇。
二姑娘還說，他邪術高強，來無影去無蹤，夜裏潛入閨房，強迫她行那夫妻之事，每每這時候，她的意識是清醒的，但身體卻完全不能動彈。
不多久，二姑娘就感覺到自己的肚子裏似乎有什麼在蠕動著……”
李夫人陷入了回憶中，一口氣地說著。
這時汝陽長公主打斷了她的話。
“李夫人，您說的這個他，是德慶班的那個戲子，驚雷？”
李夫人點了點頭，道：“是他。”
汝陽長公主眸光灼灼。
“他已經死了。”
“沒錯，他已經死了。官府有仵作驗過，後來他的家人把他的屍體帶回去安葬，府裏給了五十兩。”
李夫人悶聲說道。
李家雖然動用了私刑將人打死了，但驚雷被李家告了一個拐帶之罪，而且他的家人收錢封了口，這事情便被抹平了。
汝陽長公主沉吟了片刻，道：“那麼，如今出現，並且害了二姑娘的，是驚雷的鬼魂。”
她走過了陰陽路，見識自然不同。李夫人本以為要多費唇舌，哪知她卻一點沒有質疑的意思。
李夫人情緒有些激動，一疊聲地說道：“是，汝陽長公主殿下，就是他害了我的女兒，害了一個還不夠，如今還要再來害一個。”
含山長公主眸光流轉，若有所思。
“李夫人，您才剛說，二姑娘感覺到自己的肚子裏似乎有什麼在蠕動著，難不成……是有孕了？”
懷上了一個鬼魂的孩子，這是聞所未聞的。
汝陽長公主也是悚然一驚，望向李夫人。
“含山長公主殿下，我當時也覺得匪夷所思，但是，但是二姑娘的肚子裏，確實是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