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念伸手過去:“向總,我自己來吧。”
向以琛卻不說話,但是也沒讓她自己來就是了,他拿過她的手,打開醫藥箱,開始給她的傷口上藥。
他低著頭,模樣專注,裴念覺得傷口上擦上藥,現在挺痛的,她皺著眉。
“很痛?”
“嗯。”這會裴念如實交代了。
“忍著點。”向以琛低聲道,手上的力道也在減輕了。
“我父親從來沒有和我的母親結過婚。”
向以琛忽然出聲,裴念一怔,低下頭看他,他依舊在幫她的傷口消毒,上藥,動作小心翼翼。
裴念也不知道為何他會突然和自己說這些,但是她想,也許這個男人真的是自己一個人扛著這些太久了,這些事,他從來沒有和任何一個人說過,他也想要找個人傾聽一下自己心底那道秘密。
裴念會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她沒說話,就靜靜的看著他。
手上依舊在動作,看了她一眼,緩緩道:“我父親和我母親一見鍾情,後來就在一起了,但是我母親從小父母雙亡,她是在她舅舅家長大的,這樣的家庭背景,向家怎麼會讓我父親和我母親在一起,所以,我爺爺奶奶拚命阻攔他們,當時,他們已經幫我父親找了一個妻子,說是和他門當戶對,很相配的,但是我父親就要我母親,誰都不要,可是又能怎麼樣呢?雖然他隻愛我母親,但他生性懦弱,大概這輩子從來沒有違背過我爺爺奶奶,所以第一次違抗他們的這條路走的異常的艱難,最後他還是和我母親分開了,娶了現在所謂的向夫人,我母親是那種性子很剛烈的人,分手之後,就遠離他鄉了,後來才發現肚子裏懷有我。”
“她選擇將我生下來。”向以琛已經幫她上好了藥,將醫藥箱合上來,靠在沙發上繼續道:“她和我在外地生活了多年,後來我母親的舅舅出事,她才帶著我回到北城的,慢慢的也就在北城生活下來了,我們當時就生活在剛剛帶你去的那個地方,我們在這座城市又生活了好幾年,但是都沒有什麼事,可有一次,還是讓我父親看到了,這個時候我母親才知道,原來他結婚多年,和那個女人還沒有孩子,我父親的心裏還是隻有我母親,他想重新給我母親名分,和她在一起,所以他又進行了第二次的反抗……”
向以琛的嘴角露出嘲諷的微笑:“但還是失敗了,他生病了,也活不成了,我爺爺奶奶發現我原來是向家唯一的孩子,所以想盡辦法要將我留在向家,當時我已經十五歲,我父親死後,我母親為了給我一個更好的未來,所以決定如向家的願,騙我回到向家後,她再一次消失了,這一次,我找了很久都沒能找到她,還是前幾年才找到她的,當時她就已經忘記了許多東西……”
靠在沙發上,向以琛從口袋裏拿出煙盒,點上了一根煙放在嘴裏吸著。
可以想象的到,他此刻的心情其實並不如他現在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平靜,也是,將埋藏在心裏對深的事情說出來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也可能他不想再一個人承受了,他就是想找一個人坐下來聽自己說說話。
裴念從頭到尾都沒有出聲過,但是她聽的很仔細,她沒有一絲的分神。
這個世界上,大概各人都有各人的無奈和悲哀。
向以琛有向以琛的無奈和悲哀,他從小沒有父親,大概一直在別人異樣的眸光之下長大的,後來,他回到向家,可是母親又消失了。
這麼多年來,他表麵上風光,但其實內心過的並不快樂。
而方雅琴也有她的無奈和悲哀,她雖然得到了向以琛父親的愛,但是沒能和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也沒能得到自己心愛男人父母的認可,甚至到了最後,還將兒子送走。
而向以琛的父親,大概就悲哀在他生性的懦弱了,他不夠堅強,所以抵抗不了自己的父母,最後失去了心愛的女人和兒子。
甚至連那個名正言順的向夫人也是無奈和悲哀的,她窮盡一生都無法得到丈夫的關心和愛意,她甚至沒有孩子,一個女人最重要的兩樣東西她都沒有能擁有,空有一個向夫人的身份和那樣浮雲般的榮華富貴又有什麼用?
向以琛吐了一口煙:“在你的心裏,原本認為我是什麼樣子的?”
說實在的,今天所見到的向以琛,真的是裴念從來沒有想過的,她不知道人之龍鳳的天之驕子原來背後有這樣的故事。
“總之沒想過你經曆過這樣的事情的。”裴念笑了笑。
向以琛也笑,他本來就長得十分的俊美,是那種帶著一絲邪氣的俊美,這麼笑了之後,更是攝人心魄:“現在是不是對我有一個全新的認識?”
裴念點頭。
向以琛也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對別人將這些事說出來,而且,他剛剛在說的時候,還是那麼的自然,他就覺得自己應該找一個傾聽者,他就覺得裴念是這個人。
而想想,他和裴念認識的時間也並不是很長而已。
至於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他也沒弄清楚,可是也不想弄清楚,反正,跟著自己的心走總是沒錯的。
而事實證明,他是對的,因為將這些事和裴念說出來了之後,他覺得渾身都輕鬆起來了。
原來,也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不可觸碰。
“我和你說了這些,你是不是也應該和我說說你的事?”向以琛坐過來,將煙頭撚滅在煙灰缸處。
裴念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要求。
“我沒什麼好說的。”
“是麼?”向以琛勾了勾嘴角:“念念,我總是覺得你本身就好像是一個迷,總是吸引著我不斷的想要去探索,想要得到答案。”
“向總誇張了,我身上沒有迷,不過是我從小瞎了眼,迷上了一個男人,長大後用盡手段也要嫁給他,最後自食惡果,裴家毀在我的手上,我因為想和那個男人同歸於盡,卻不小心將他奶奶撞死了,然後在監獄裏度過了四年,現在出來了,就這麼簡單。”裴念話也說的簡單扼要。
“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我們都不應該活在過去,就應該將過去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忘掉,你覺得是不是?”
“當然。”裴念點頭。
“那好,你也應該重新生活,你現在出來後,應該要讓自己活得更好,才不會讓那些小看你的人得意是不是?”
裴念覺得這個男人話裏有話,她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心裏覺得並不是很舒服:“向總是什麼意思?”
向以琛放下翹著的腳,身體向前看著她:“念念,關於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我是因為看到陸紹庭在你的房子,所以腦子才一時混亂,做了一些不應該做的事和說了一些不應該說的話。”
他說這些話之後,裴念定定的看向他。
“怎麼了?不接受我的歉意?還是不相信我所說的?”向以琛摸摸自己的臉,疑惑道。
裴念搖搖頭:“我隻是沒想到,向總竟然會向我道歉。”
向以琛嗤笑:“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該我道歉的時候,我自然會道歉。”
“向總是收回昨天晚上所說的那些話麼?”說實在的,裴念自己心裏還是挺不舍得丟掉那一份工作的,自己在外麵尋找的話,也找不到那麼好的工作了。
要是沒什麼的話,她還是想留在向氏。
“是,我收回去。”向以琛點頭:“但是這不代表我對你沒興趣了,我還是那句話,裴念,我不喜歡也不屑用強迫的。”
裴念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隻要他不屑用強迫的,隻要他是想要讓她心甘情願的,她就不擔心自己會淪陷,因為她現在心如止水,感情的事情,再也不能觸動到她。
所以無論向以琛做什麼,她很明白自己不會動心。
更何況,她在一早就知道向以琛隻是有興趣,他不會動心,所以她又怎麼可能會讓自己淪陷呢?
“看來你似乎很高興?”
裴念當然高興,想到她不用到處出外麵去尋找工作了,她能不高興麼?
“那向總,我還可以留在向氏麼?”
“當然。”向以琛也很爽快,但他頓了頓:“但是你不是我的助理了。”
不是他的助理了?
裴念一怔,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沒什麼,不是他的助理反而好,可以專心的工作,不用每天一到公司就要看其他女同事的冷眼。
或者向以琛換一個人做他的助理,她就能逃脫那樣的命運了。
“向總,那我要到哪裏工作?哪個部門?”
“明天你去上班自然就知道了。”向以琛賣起關子來。
可能他自己都還沒有想好,所以裴念也並不著急,她看現在也不早了:“向總,我該回去了。”
“好。”向以琛拿起沙發上放著的外套穿上:“我送你。”
裴念住的那個地方,確實不適合太晚回去,會太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