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茜垂下小腦袋,一臉不情願的樣子,但是最終,還是輕輕點了點頭,說:“媽媽雖然我很愛爸爸,可是爸爸很強大,我要陪在你身邊保護你,不管你去哪裏我都跟著你。”
看著她一臉懂事的樣子,黎清寧眼中閃過一絲愧疚的神色,泛著些許溫潤的水汽。
她明明,就是很舍不得爸爸,但是卻還這麼貼心地安慰著自己。
黎清寧一手提著一隻大大的行李箱,一手牽著茜茜朝樓下走去,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卻意外地看到了那個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正背對著客廳站立著,像是靜默地看著門外沉思著什麼。
聽到身後的動靜之後,他轉過身來,靜靜地看著她們,高高的眉骨,挺拔的鼻梁,刀鋒般的嘴唇。
一切,都和五年多前他們初次相見時沒有什麼差別,但是他漆黑的眸子裏卻多了一抹溫潤的光澤。
他笑了笑,臉上的肌肉僵硬無比,以至於那個笑看起來那麼的不自然,更像是一個悲傷的表情。
“你怎麼……會在這裏?今天不用去公司麼?”她拉著茜茜的手和行李箱,緩緩地走到他麵前,平靜地問道。
“我送你們離開。”他的語氣聽起來依舊沒有什麼起伏,可是說這句話的時候,內心的情緒卻像是無法遏製生長的野蠻藤蔓,一瞬間翻開厚厚的泥土,在空氣裏編織成一張厚厚的網,讓他喘不過氣來。
黎清寧收回視線,不願再和他的眼神繼續糾纏下去,微微一笑,輕聲說:“其實不用了,張叔送我就好。”
但是蘭擎卻不再與她爭辯,徑直走到茜茜的麵前蹲下身來,伸開兩條長長的胳膊把她攬進懷裏,用力地抱著她,那麼緊,像是要把這個小小的身體擁進自己的懷裏一般。
“茜茜,去了美國要記得聽媽媽的話,記得想爸爸,我有空就會去看你的。”一向冷酷高傲的蘭九,此刻卻絮絮叨叨像個婦女一般。
茜茜像個小大人一樣一臉鎮靜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然後聲音極低地說:“爸爸,你再這麼抱著我我就要窒息了。”說著,還衝著空氣翻了個白眼。
也許小孩子,從來對於離別都沒有太大的概念了吧。
但是對於蘭擎來說,一切就變得像是又回到了五年前認識黎清寧之前,身邊沒有一個可以親近的人,這種感覺,就像是孤零零地被留在一個黑暗而冰冷的洞穴之中。
他永遠不知道下一秒吞噬他的,究竟是從黑暗中衝出來的洪水猛獸,還是心底裏翻湧著的那種洶湧而來的孤獨與寂寞。
他把頭埋進茜茜的脖頸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親了親她的小臉,站起身來從黎清寧手中沉默著接過那隻行李箱,轉身朝門外走去。
這個男人,與她整整糾纏了五年多的男人,好像從來都不曾變過,永遠堅持著自己的想法,好像從來都聽不到身邊其他人的聲音。
黎清寧看著他的背影,輕聲歎了口氣,牽著茜茜的手朝別墅門外走去。
一路上,蘭擎和黎清寧都心照不宣地看著窗外,車內算司機在內一共四個人,但是氣氛卻出奇得寧靜,甚至是一片死寂,狹小的空間裏隻有他們清淺的呼吸聲,還有那些各異的心事交織碰撞的劈裏啪啦的聲音。
車內的冷氣開得非常足,將他們之間的寬敞的空間都填得滿滿的,空調的冷氣拂過蘭擎的臉頰的時候,他忽然覺得眉頭有些沉重。
他轉過頭,看著這兩個讓他心心念念的人,馬上就要離自己遠去,尤其是視線拂過黎清寧臉頰的時候,帶著一種濕漉漉的深沉而悲傷的光芒,喉結上下滾動著,看起來像是要說些什麼。
但是就在他嘴唇上下碰撞,剛剛叫出黎清寧的名字的時候,車子忽然一個急刹車,坐在後座的他們,包括司機在內,身體都猛地向右倒去。
蘭擎皺起眉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剛想說些什麼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卻看到一輛中型巴士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直直地開過來。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側過身,撲在茜茜和黎清寧的身上,猛地將她們兩個人的身體壓在自己的身下。
就在黎清寧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下一秒,一陣劇烈的震蕩讓她的腦袋狠狠地撞在了車內柔軟的門框上。
後來,她就不太記得接下來的幾分鍾究竟發生了些什麼,隻覺得周圍一片黑暗,天地猛地旋轉了幾下,然後車子經曆了短暫而劇烈的震蕩,隨後又恢複了平靜。
身旁被蘭擎結結實實壓在身下的茜茜開始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車禍,但是當她感受到一陣暖流在自己脖頸間緩緩流淌的時候,忽然就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一邊哭一邊推著壓在自己身上的那個高大的軀體,不停地喊著:“爸爸,爸爸”。
黎清寧隻覺得心跳不停加速,嗓子突然變得無比幹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努力抽出壓在自己身下的手,摸了摸茜茜的小腦袋,聲音沙啞地輕聲安慰道:“茜茜不怕,媽媽在這兒。”
茜茜的哭聲漸漸弱了下來,聲音明顯的顫抖著,說:“媽媽,爸爸好像流了好多血,怎麼辦……”
“寶貝別怕,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她深吸了一口氣,試探性地推了推身邊的車門,這時車門竟然真的被她推開了一條不寬不窄的縫隙。
她咬著牙拖著沾滿了不知道誰的鮮血的身體從車子裏爬了出來,然後又用盡全身的力氣把茜茜和蘭擎拖了出來。
當她爬到車前查看情況的時候,張叔已經滿臉是血地趴倒在方向盤上了。
“媽媽你快來看,爸爸流了好多血。”茜茜臉上沾滿了那些溫熱而粘稠的液體,哭著坐在蘭擎身邊,看著黎清寧的時候眼裏帶著滿滿的無助。
茜茜的哭喊把她從沉重的思緒中拉了回來,此刻她全身已經一點勁兒都沒有了,腿大概是受了傷,那種陣陣的真實的痛感讓她有些無力。
她一點點爬到蘭擎身邊,把他的頭輕輕抬起來,讓他躺在自己的臂彎裏,不停地掐他的人中,說:“蘭擎,你醒過來好不好,我求求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但是眼前這個男人,他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一臉沉靜,表情平靜得如同沒有任何波瀾起伏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