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寧質疑著，她的心裏一直都持著否定的態度，但是又有一點矛盾。
“清寧，你睡了麼？”蘭擎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像是輕聲囈語一樣。
她深吸了一口氣，肩膀起伏了一下，但是沒有回答。
蘭擎頓了頓，繼續輕聲說：“我知道你還沒睡著，你願意帶著茜茜回到我身邊，我真的很開心。你知道麼，我下午看著你和茜茜坐在外麵秋千上的時候，突然就覺得，心裏很滿，什麼都不想要了，我想，大概這就是幸福吧。”
躺在一旁的黎清寧仍然沒有回音，她的身影還是那麼單薄，明明就躺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卻又像很遠很遠無法觸及。她依舊靜靜的，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從今以後，我會好好保護你們，我們一家人，再也不要分開了。”
聽到一家人，再也不分開這樣的話，黎清寧隻覺得唏噓不已。她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的呼吸平穩看起來像是睡著了一樣。但是內心卻止不住地翻江倒海，那些情緒湧動在心口，整個身體也不知不覺得輕輕顫抖。
一句保護你們說得容易，放在五年前或許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可是他卻是在五年之後才說，不覺得太遲了麼？畢竟現在的她，漸漸明白了，任何時候，隻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黑暗之中，他們兩個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夜色中交織纏繞，不知道，究竟是誰的呼吸先亂了節拍。
蘭擎借著從落地窗照進來的月色，看著她朦朧的剪影輕微的顫抖，不覺心頭一動，身體開始慢慢靠近她。
他伸出手輕輕覆上她的腰肢，耳語般地輕聲呢喃著：“清寧，我好想你。”
可是在感受到來自他手心的溫度那一刹那，她的身體像是觸電般一個激靈，本能地彈開，然後整個人從床邊跌落下去。
蘭擎顯然被她這種強烈的反應驚了一跳，怔怔地坐起身來，看著那個頭發散落在臉頰，跪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的女人。
“你……”他低沉的聲音籠罩著一層初冬的寒意，“你就這麼討厭我麼？”
也許是因為夜深了，她原本靈動的眸子也一片漆黑，看著她的眼睛，他忽然有一種在照鏡子的感覺。
“蘭擎，我告訴過你，我們已經回不去了。五年，足夠我們變成陌生人了。”她的聲音清冷，像是來自遠方，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都帶著風塵仆仆的寒意。
語畢，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兒？”明明是疑問句，但是從他的嘴裏說出來總像是沒有任何情緒的命令。
她的腳步一頓，但是卻沒有回頭，“你覺得，我們還能睡在一張床上麼？”
“你睡床上，我睡沙發。”他說著，已經掀開身上的被子朝著一旁的沙發走去。
“不能辜負了孩子的好意，要是明早被她發現我們不在一個房間，她會失望的。”
黎清寧唇邊忽然浮現出一抹笑意，回過頭看著他，說：“你還會為別人著想麼？”
但是蘭擎卻沒有再看她，隻是拿起床上的一隻枕頭朝沙發走過去，沉聲說：“你放心吧，隻要你不願意，我不會再對你做什麼的。我等你想明白的哪一天。”
話落，他已經把枕頭在沙發上放好，高大的身軀就這樣整個蜷在沙發上。
她看著黑暗中他團在沙發上的身影，心中忽然產生一絲不忍，唇角動了動，但是卻始終沒有說出讓他回到床上的話，隻是輕輕走到床邊，再一次躺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有完全亮，天邊籠罩著一層灰蒙蒙的魚肚白，黎清寧就早早地睜開了眼睛。
她光著腳輕輕走下床，看到蘭擎還在熟睡著。他的脖子彎著幾乎快要靠到胸口，一雙長腿微曲，整個身子都弓起來，看起來就像是一直煮熟的蝦。從他臉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他睡得並不舒服，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臉上的線條還緊繃著。
正當她站在他麵前陷入沉思的時候，房門口傳來了一陣轉動門把手的響聲。不知為何，她竟然有些怕茜茜看到這樣的場景，大概是怕她失望吧，於是趕緊朝著房門走去。
“媽媽，你睡得好麼？”房間的門被打開了，她小小的腦袋故意調皮地從門縫裏探出來，她倒是不認床，看起來像是睡得好極了，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閃耀著靈動的光芒。
黎清寧趕緊對她做了一個“噓”的動作，輕聲說：“爸爸還在睡覺，媽媽先陪茜茜去刷牙。”
但是她此刻已經推開門跑了進來，正當黎清寧想著要如何解釋爸爸睡在沙發上這一事實的時候，這個小姑娘已經看著自己的身後，眼前一亮，聲音充滿元氣地喊了一聲“爸爸”，然後繞過她跑去。
她回過頭，看到蘭擎已經站在身後，剛剛還無比僵硬的臉上此刻已經帶著溫柔的笑容，看著朝自己跑過來的小女孩，俯身順勢把她抱起來然後舉得高高的。
“爸爸，你睡的好麼？”茜茜摟著他的脖子親昵地問道。
她身上散發著一種牛奶般的香氣，蘭擎忍不住湊近她，在她圓嘟嘟的臉蛋上響亮地親了一下，說：“多虧了茜茜把媽媽借給我，爸爸從來沒有睡得這麼好過。”
他的眼神有意無意地掃過黎清寧的臉，但是她臉上的表情卻並不自然，觸到他視線的那一刹那迅速垂下了眼簾，躲開了他的目光。
茜茜一臉得意的表情，撒嬌般地說道：“那爸爸要獎勵茜茜，陪我一起刷牙吃早餐。”
“好好好，茜茜說什麼爸爸都答應。”他看著懷裏這個小姑娘的時候，眼裏滿是寵溺的笑意。
蘭擎好像從來還沒有對誰這樣言聽計從過，大概是上輩子欠這個小情人很多，所以這輩子才要來還，可是他也還得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他抱著茜茜走到門邊的時候，她忽然表情嚴肅地說：“爸爸，難道你要把媽媽一個人丟在這裏麼？”
他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那個身影，說：“那茜茜說該怎麼做？”
“你應該牽著媽媽的手一起走。”
“可是爸爸的手正抱著你啊”
“你可以騰出一隻手嘛。”她撒嬌般地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