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輕鬆起來

“後來,蘭夫人找到了我,她說她可以長期替我解決我媽的問題,但是交換條件就是我必須向她彙報你的所有行蹤,甚至詳細到一舉一動。”

李琳抬起手,在臉上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上的妝有些花了,整個人看起來無比狼狽。

後來她時常會回想起這個清晨,這個她恨不得世界馬上毀滅的清晨,盡管她並不願意,可是她仍舊記得。

蘭擎緩緩地轉過身,看著她的時候,清冷的眼裏帶著滿滿的失望,薄薄的雙唇輕啟,說:

“所以,有理由就可以讓一個人問心無愧地去背叛麼?有些自以為的難言之隱就可以讓你出賣了我還泰然自若地每天繼續麵對我麼?你把我當什麼?”

他死死地盯著她,臉色看起來有些鐵青,低聲嗬斥她,握著杯子的手指泛著一絲青白。

她的臉仿佛深秋的月亮一樣,蒼白而了無生機,這麼多年來,她這張無懈可擊的麵龐下竟然深埋了這麼多的秘密。

想到自己就像是被扒光了扔到自己母親的麵前,蘭擎心頭的怒火就止不住地燃燒,仿佛要將全世界化為灰燼。

其實早在顧菲兒找到他的時候,他就開始對李琳有所懷疑,因為他母親掌握情況的速度實在是太迅速了,而他的身邊,對他了如指掌的,就隻有這個貼身助理了。

直到他開始調查自己母親曹彥清的財務狀況之後,他開始漸漸確定,身邊這個女人就是母親的眼線,可是他卻無論如何都想不通,她這樣做的理由。

直到這次調查黎清寧的行蹤,他知道,母親不願意讓他找到黎清寧,所以她說查不到的時候,他心頭的火苗突然就竄了起來。

“我從來都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李琳梗著脖子看著他,像是一個被委屈的小女孩一樣,大聲地為自己爭辯著。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蘭夫人和你中間小心周旋著,我敢說,那些對你至關重要的事情,我從來都沒有說過。”

“哪些事情對我來說是重要的……什麼時候需要你來替我做決定了?”蘭擎擰著眉頭,低聲質問道。

他的手指變得無意識地僵硬,甚至有些微微地顫抖。麵容木然,低頭看著眼前這個淚水不停衝刷著睫毛膏和眼線的女人。

他的話帶著不輕不重的力度,像是一把把閃著冷光的箭插在她的心頭,她開始沉默,眼淚止不住地嘩啦啦掉下來,像是沒有擰緊的水龍頭。

蘭擎半眯著他深邃的眼睛,眼神裏帶著一種冷冽而犀利的光芒,“你媽的事情,我會找人送她去最好的正規戒毒所,你出去吧。”

語畢,他又坐回到辦公桌後,桌上的咖啡已經沒了熱氣,他隨手拿起來輕輕抿了一口,那種味道,就像是未經過濾還帶著藥渣的中藥一樣,讓他在不經意間皺了一下眉頭。

李琳的眼睛突然像是幹涸了的泉眼一樣,眼淚到這裏戛然而止。

她睜大眼睛看著他,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冷靜了一下,抬起手胡亂地抹掉臉上汙濁的液體,低聲問:“你為什麼不開除我?”

“這些年你的表現我看在眼裏,以後你最好能對我坦誠,機會隻有一次,明白麼?”他抬起眼,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淡淡地說。

她瞬間呆住了,曾經設想過無數次被揭穿之後的場景,但是眼前的平靜,卻是最沒有想到過的一種。

她眼裏的淚光漸漸褪去,開始變得黯淡,肩膀微微塌下去,整個人看起來氣場全無,像是個落魄的流浪者。

他為什麼能夠忍受自己的背叛,這不就是不在乎麼?其實這本來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助理,因為不在乎,就算是一點背叛,就算是百般錯處,都可以輕易原諒,視而不見。

“謝……謝謝蘭總,我先出去了。”她急不可耐地轉身想要逃離,再多一秒鍾她覺得自己大概就會窒息,然後翻著白眼倒在他的麵前。

“等等。”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而沒有一絲波瀾。

她站住腳,緩緩轉過身,看著他,說:“您還有什麼安排?”

“繼續去查黎清寧的行蹤,就算是找遍整個世界,也要找到她。”彼時,他的眼睛已經落在了麵前的文件上,認真的神情讓人看來移不開眼線。

李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輕聲答道:“是。”然後轉身離開了,甚至連高跟鞋的響聲聽起來都怯生生的。

她回到辦公室之後,渾身像是被迅速掏空一樣,強撐著自己的最後一絲力氣也從身上抽離而去,無力地跌進辦公桌後的椅子上,但是心裏,卻有種莫名的輕鬆。

看著黎清寧曾經坐過的位置,她沒由來地輕輕歎了口氣,喉嚨裏像是有蟲子在爬一樣,很癢,很想說什麼,但是周遭隻有冷冰冰的寂靜的一切。

她才發現,自己原來是這麼的孤獨。曾經她總覺得,黎清寧很可憐,經曆了那麼多的波瀾和坎坷。可是現在,她卻更可憐她自己。

她把頭重重地靠在椅背上,望著從透過窗子照進來的陽光,已經不似夏天那般熱烈了。

驀然間,她好像聞到了一絲寒冷的氣息,仿佛無意間窺探到了冰天雪地提前發來的訊號。

時間就像是滴滴答答的雨滴,不分地域,緩慢地飄向相隔幾百裏的人的心裏,打濕他們的心頭和眼眶,就算是相隔千裏,相愛的兩個人總會同時被淋濕,一顆心變得陰冷而潮濕,被這場時間的傾盆大雨澆的濕透。

轉眼就快到中午時分,蘭擎放下手中的文件,兩根纖長的手指在眉心之間用力按了按,視線突然觸及一旁的手機,於是手又下意識地伸向它,就像是令人懊惱的習慣,就像是一個想改卻怎麼也改不掉的慣性。

科學上說二十一天可以養成一個習慣,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習慣了閑下來的時候打開那個對話框,說些想說的話。

他總是覺得,她一定看得到,她隻是在鬧脾氣假裝視而不見而已。又或者說,她總有一天會看到的。

現在回頭看看,他們之間好像已經有了很多的回憶,可是他對她說過的話卻少得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