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第一站停

而此時,蘭擎正站在樓下,高大的身軀倚在車上,抽著一支煙,煙頭一亮一亮的微弱火光照亮了他漆黑的眸子,在這樣的暗夜裏,顯得那麼清冷而落寞。

他抬起頭看著那個窗戶,那個有她的窗戶,暖黃色的燈光突然變成一片黑暗。

最終,他還是沒有上去,他還以為,她需要時間一個人整理思緒,現在她對自己的抗拒不過是因為一時氣結。

於是抽完一支煙之後,他轉身上了車,開出了小區。

他不知道,這一眼遠遠的相望竟然就是最後的離別。

第二天黎清寧抱著被子從床上醒來的時候,天還灰蒙蒙的沒有亮起來。

她坐起身來,看著四周和睡前無異,那個男人是真的沒有來過吧。她垂下眼簾,眼底閃過一絲失落,想要最後好好看他一眼,看來也做不到了。

不過這樣也好,再多看一眼,也許就會更心軟一分而舍不得離開。

不一會兒,封遲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清寧,都準備好了麼?”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明朗,帶著一絲笑意,和窗外的天氣截然相反。

“嗯,好了。”

“今天蘭氏召開董事會,到中午之前他大概都不會有時間,我一會兒就去接你,然後送你去機場。”

“嗯,好,我等你過來。”

終於到了要離開的時候,她心裏的那種解脫的感覺反而淡了下來,原來離別,是這樣一種深入骨髓的折磨。

從沙發下拖出那隻行李箱,眼神一次又一次在整個房間掃過。

依依不舍,又能如何?最終,還是要離開的。

過了一會兒,蘭夫人派來的人打開了公寓的門,跟在那個男人身後的封遲走了進來。看了看地上的小箱子,滿臉驚訝地問:“這……這就是你的行李?”

黎清寧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順著他的視線掃過那隻行李箱,說:“有什麼問題麼?”

“大姐,你這可不是短途旅行,你這也……太輕便了吧?”

她的嘴角染上一絲苦笑,垂下眼簾低聲說:“沒有什麼好帶的了。”

是啊,心都丟了,帶再多的東西,又有什麼用?

“好,那咱們趕緊出發吧。”封遲繞過她提起那隻行李箱,朝著樓下走去。

她轉過頭再次環顧這座房子,眼神裏帶著一絲不舍和複雜,最終還是跟著封遲走了出去。

出了門之後,同行的那個男人把門緩緩關上,就像是一個莊重的告別,同時被關在門後的,還有那些她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忘掉的記憶。

“走吧。”封遲轉過身看著她,輕聲說。

黎清寧收起了眼底的情緒,轉身朝他笑笑,快步走進了電梯裏。

封遲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將一個文件袋放進她的手裏,說:“這是你要的所有機票,還有一張卡,裏麵有些錢,還有一張新的電話卡,你在外地一個人,千萬要小心,有事隨時打給我。”

黎清寧握緊那個袋子,笑著打趣道:“對我這麼周到貼心,不怕林白吃醋麼?”

“這哪兒跟哪兒啊,我封少一向對朋友是最講義氣的。”他側過頭,朝她揚了揚眉。

離別的氣氛應當是悲傷的吧,但是他們都心照不宣地裝作一臉輕鬆的樣子,雖然,這並不容易。

封遲眼睛一直盯著前方,突然開口問道:“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

“嗯,你說。”她側過頭,一臉認真地看著他。

“為什麼選擇去紐約?你們這些學設計的不是都喜歡去巴黎麼?”

黎清寧忽然垂下腦袋,整個人的氣場好像瞬間弱了下去,半晌,才緩緩開口說道:“蘭擎知道我一直都想去法國,所以我隻能去一個他想不到的國家。”

封遲側過頭深深看了她一眼,感歎道:“嘖嘖,女人心真是海底針呐,看來你這次真是鐵了心不讓蘭擎找到你了。”

但她隻是默不作聲地看著窗外,將那抹情緒掩藏在心底的最深處。

飛機起飛的時候,她輕輕閉上了眼睛,就像第一次和蘭擎一起去巴黎的時候那樣。

這座城市,她大抵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吧,就這樣,把她最深刻的情感,連同人生前二十多年的記憶,一同留在了這座城市。

從此以後,天涯海角,她都是一個人了。

不知過了多久,空姐甜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提醒每一位乘客準備降落。

黎清寧緩緩睜開眼睛的時候,飛機已經向下俯衝了。她忽然有些恍惚,這麼快就離開那座城市了麼?竟然這麼順暢,讓她有些不敢相信。

也許此刻的蘭擎,還以為她窩在那座冷清的房子裏,繼續像個小媳婦一樣跟他置氣。

一切都好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樣她一早就想要的分離,真正到來的時候,她卻無比恍惚。

裝上封遲為她準備好的新電話卡,等到飛機落地之後給他發了一條平安的短信。

這是去美國的第一站,混淆耳目的第一站,一個她從來沒有到過的城市。

出了機場之後,她拖著那隻行李箱,攔下一輛出租車。開車的是一個本地的大叔,他滿是滄桑的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隻是他的本土話聽起來有些吃力。

她聽不懂的地方,就隻好抱歉地朝他笑笑。司機大叔也不厭其煩地跟她說了一遍又一遍。

簡單的交流過後,黎清寧有些疲憊地靠在座椅上。

第一次一個人來到陌生的城市,就遇上了這樣熱情的大叔,她想,以後希望一直都有這樣的好運吧。

出租車司機從後視鏡裏看到她疲憊的小臉,隻是笑笑,用他地方特色濃鬱的普通話介紹著這個城市。

她默默地看著窗外,偶爾對司機大叔笑笑,窗外街頭陌生的風景讓她心裏的孤獨感油然而生。

司機替她找到一家溫馨的家庭旅館之後,就離開了。臨走之前,他滿臉笑意地說:“姑娘,沒什麼事是過不去的,祝你好運。”然後發動車子,消失在茫茫的車海中。

這個城市的秋天依舊帶著濕漉漉的熱氣,額前的碎發在汗水的浸潤下軟趴趴地貼在額頭上,身上也是一陣潮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