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隻有孩子可以留在蘭家，而你顧菲兒，不行。第二，先讓這個孩子和蘭擎去做親子鑒定。”
蘭夫人的目光裏潛伏著一隻金屬豹子，輕輕將身體的重心後移，靠在了沙發的靠背上，盯著顧菲兒強裝鎮定的臉。
盡管她極力掩飾著自己翻湧著的，已經快要噴發的情緒，但是她麵如死灰的表情顯而易見，她的瞳孔裏閃爍著驚恐的光芒，兩隻手攥的緊緊的，看起來無比緊張。
顧菲兒轉頭看向蘭擎，他隻是垂著眼瞼靜靜地坐在那裏，表情看起來紋絲不動，但是誰也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緒。
而他身旁的黎清寧亦是如此，臉上帶著一種巨大的平靜，就像是紐約廣場上安靜地看著和平鴿飛來飛去的老人。
她忽然伸出手一把攬過坐在身旁的顧念，語氣無比激動地說：“不行，這個孩子是我的命，誰也不能把他從我身邊搶走。”
蘭夫人卻依舊氣定神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流蘇披肩，淡淡地說：“那麼，就先做個親子鑒定，然後我們再進行下一步的協商，你說呢，兒子？”她帶著詢問的目光看向了坐在一側的蘭擎。
他應聲抬起頭來，目光冷冷地掃過顧菲兒和孩子的臉，聲線平平地說：“沒有這個必要了吧。”
“為什麼沒有？”蘭夫人挑著眉，聲音有些尖利地反問道，“走了這麼多年，突然冒出個孩子說是你的骨肉，就算是你相信她，我也要保證蘭家血脈的純淨，千萬不能替別人養了孩子。”
說話間，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摩挲著頸間的那一串鑽石項鏈。
顧菲兒看著她頸間的熟悉的鑽石吊墜，冷笑了一聲，說：“蘭夫人，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想要的幸福都要靠見不得人的手段去偷去搶來麼？”
“你說什麼？”蘭夫人突然坐直身子，眼中噴射著灼熱的怒火，厲聲問道。聰明如她，怎麼會聽不懂顧菲兒話裏的意思呢？
此刻的空氣裏彌漫著那種冰冷的扭曲感，顧菲兒甚至覺得胸口有些沉重，帶著些許缺氧的感覺。
她卻絲毫不理會她怒火中燒的眼神，轉過頭看著蘭擎，聲音中帶著些許悲涼和急促，“蘭擎，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我怎麼會拿孩子這麼嚴肅的事情來騙你呢，就算是為了贏回你的心，我也不至於如此鋌而走險啊，是，做個親子鑒定並不是什麼難事，可是你知道的，念念都已經快要六歲了，自己曾經被爸爸懷疑過是野孩子，這以後會是他一輩子的陰影和心結啊。”
她的聲音聽起來更像是嗚嗚的哭泣聲，字字泣血，甚至是黎清寧，忽然也被她的話打動了。
這時候顧念跑到蘭擎身邊，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裏，哭了起來，“爸爸……你是不是不想要念念了。”說著，還不停抽泣著。
黎清寧微微側過頭，見蘭擎目光沉靜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其實她也有一些期待，蘭擎最後的答案。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一向優雅沉穩的顧菲兒，此刻淚水卻不停滑過她的臉頰，夾雜著些許睫毛膏化掉的黑色，就像是黑色的眼淚，看起來有些狼狽。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蘭夫人身上，淡淡地說：“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做父親的一眼就認得出，親子鑒定，沒什麼必要，至於念念如何撫養，養在顧菲兒身邊也沒什麼不好，城西的別墅就給他們好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無比篤定，帶著不容拒絕，沒有任何商量餘地的決絕。這讓顧菲兒的表情稍稍緩和了一些，劇烈起伏的胸腔也漸漸歸於平靜。
蘭擎的目光落在蘭夫人帶著明顯的怒意的臉上，依舊清冷而沒有溫度。
“好好好，你可真是你爸爸的好兒子，長大了，翅膀硬了，就連我的話都可以不聽了，是吧？”蘭夫人氣得嘴唇微微顫抖，但是蘭擎卻低頭摸了摸顧念的頭，輕聲說：“沒事兒，回去找媽媽吧。”
可是此時的他，卻唯獨沒有注意到坐在自己身旁的那個女人，她瞳孔裏一點點暗下去的光芒，就像是被拉滅了燈繩的房間，“咻”得一下陷入了黑暗之中。
蘭夫人的目光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她知道這樣和兒子硬碰硬並不會達到她想要的結果，一切，都可以從長計議，她就不信，這些年輕的丫頭能鬥得過她。
於是她表麵無奈地搖了搖頭，說：“算了，隨你吧，日後不要後悔沒聽我的話。”話落，便轉身朝樓上走去。
顧菲兒那張剛剛寫滿了失落和屈辱的臉上，此刻瞬間垮了下來，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剛剛她的心髒像是經曆了一趟萬分驚險的過山車，此刻還依舊心有餘悸，但是她的表情卻漸漸歸於平靜。
黎清寧的腦海中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冷笑聲和歎息聲，一個聲音不停地在她的身體裏叫囂著，說：“看吧，你的一片深情不過是給了一個多情的人，他心裏始終還是有那個女人的，所以才會在她接近崩潰的時候，順從她的意思。她說那是他的孩子，他便毫不猶豫地信了，這不是愛人之間才該有的信任麼？”
大概這間屋子裏，隻有李琳才看到了黎清寧掩藏在眼底的絕望吧，但是她抿了抿嘴，始終什麼都沒有說。她又能說什麼呢？
蘭擎站起身來，叫管家吩咐司機送顧菲兒和顧念回到城西的別墅去，而後又將目光落在李琳身上，淡淡地說了一句：“跟我到書房來。”
話落，便也邁開步子朝樓上走去。
顧菲兒牽著顧念離開之前，目光落在了靜靜地坐在那裏的黎清寧的身上，此刻，她有些發紅的雙眼卻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憐憫，甚至眼底還有一絲深沉的炫耀。
這一戰，她好像贏了，不是麼？
“對不起了黎小姐，為了我的愛情和我的孩子，我隻能這麼做。”她抬起頭，眼神淡漠地掃過黎清寧的臉，花掉的眼妝也像是在朝她耀武揚威。
大概隻有會哭會示弱的女人，才能得到更多的愛吧。
“沒有什麼對不起的。”黎清寧淡淡地說道，然後收回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