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遲就這樣跟在昂著下巴的黎清寧身後走進了電梯,微微靠近她,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黎清寧,看不出來啊,演技不錯。”
她回過頭白了他一眼,看了看電梯裏身邊的人,他們好像都沒有注意到兩人,這才放下心來。
走出電梯之後,她回過頭示意封遲站在原地不要動,自己躡手躡腳地朝裏走去。
探著腦袋在助理辦公室裏仔仔細細地掃了一遍,確認沒有看到李琳的身影之後,這才回過頭對封遲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站在蘭擎辦公室門口的時候,黎清寧垂著眼瞼,輕聲說:“封遲,我就隻能幫你到這兒了,雖然我跟林白曾經發生過很多事情,但是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還是希望你能把她救出來,畢竟,這是一個人一輩子的事情。”
封遲摘下口罩墨鏡和帽子,眼裏滿是感激地說道:“清寧,我就知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善良。”
黎清寧無奈地笑了笑,善良?可是到頭來,卻落到這種境地,不就是這該死的不由自主的善良造成的麼?
她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
“清寧,謝謝你。”封遲看著她清瘦的背影,輕聲說道。
聽到他的話,黎清寧腳下一頓,而後快步離開了。
她忽然覺得,一切好像都變成了無比陌生的樣子。
深深吸了一口氣,胸腔微微擴大了一圈。她終於漸漸明白,每一個人,包括蘭擎在內,都不能夠揣測得到上帝的心思。
他們隻能乖乖地接受著命運的安排,就算是麵臨著一切的分崩離析也隻能束手無策,他們能做的,隻有乖乖地接受所有的一切。
封遲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轉身推門走進那一片黑暗之中。
“黎清寧,你終於想通了?”蘭擎坐在辦公桌後,頭也不抬地說道,聲音裏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得意。
“不是黎清寧……是我,我來了。”封遲裝作一臉輕鬆的樣子,好像馬上要麵對的,是多年之後闊別重逢的老友一般。
蘭擎臉上迅速閃過一絲驚訝,但是抬起頭之後又很快恢複往常那種,麵無表情到近乎冷酷的神情,冷冷地看著一步步朝著自己靠近的男人,沉聲問道:“你來幹什麼?”
“蘭擎,我來……我今天是來求你……放過林白的,她真的不能坐牢,否則她這輩子就全毀了。”封遲口氣中帶著懇切,那種不同尋常的認真,倒是讓蘭擎將目光集中在他那張帥氣的臉上。
他默不作聲地站起身來,走到酒櫃旁倒了一杯伏特加,轉過身來,搖晃著杯中的液體低頭座沉思狀。
見他不說話,封遲又開口補充道:“也許她以前做過很多的錯事,可是蘭擎,她都知道錯了,你為什麼非要用這種方式去毀了她的一輩子呢?”
蘭擎緩緩抬起頭,看著他帶著些許焦急的臉,眼神淡漠而疏離,淡淡地開口問道:“那麼你,是作為什麼身份來為她求情呢?”
“我……我愛她。”封遲低下了頭,這句話從他的嘴裏說出來顯得遙遠而不真實。
聽到這句話之後,蘭擎微微揚起嘴角,看起來像是在笑,但他的眉毛又稍微有些用力,表情看起來有些複雜。
“可是,你愛她,和我有什麼關係?”他的語氣中顯露無遺的冷漠讓封遲覺得脊背一僵,由內而外地感到一種寒冷。
他緩緩抬起眼,看著那個男人,那熟悉的眉眼,如今卻變得是如此的陌生而冷酷無情。
人的恨分很多種,一種是帶著火焰那種瞬間令人沸騰的熱度,全身上下都充滿著一種想要和對方同歸於盡的躁動,燒成灰燼,尖叫著將著黑壓壓地粉末吹向世界的各個角落。
而另外一種,則是帶著冬夜那種漫長的寒意,隻有淡然的厭惡和冰冷的生疏,想要遠離他,恨不得從此不再和那個人有任何瓜葛,活在一個沒有他的世界。
顯然,蘭擎對於他和林白懷有的恨意,應當是第二種吧。
又或者說,蘭擎隻是選擇從此忽視他們,就像對待世界上每一粒灰塵一樣。
但是隻要他們對他有所侵犯,他便會不遺餘力地打壓他們,他這樣的人,就連折磨人的手段,都是如此的高明。
“可是,我們從前,不是很要好的兄弟麼?蘭擎,我就隻求你這一件事,求你放過林白,從此以後,我就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麵前。”
封遲的聲音帶著些許微微的顫抖,他親耳聽到自己體內某種東西破碎的聲音,那是他高高在上的自尊,從他說出這段話之後,便嘩啦啦地碎掉,零零星星地落在他的腳邊。
蘭擎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勾起嘴角,唇邊帶著清冷的笑意,一步步靠近他。
“你都說過了,那是從前的事情。首先,從你選擇背著我做出那些事情開始,我們就不再有任何生意夥伴以外的關係,其次,這些年來,你求我的事情還少麼?最後,即使是我不答應救林白,你從此以後也要乖乖消失在我麵前,封遲,你有什麼籌碼和我談條件?”
他的口氣無比清冷,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蔑視。
看著封遲臉上的表情一點點潰不成軍,籠罩著絕望的陰雲,蘭擎轉身留給他一個高大的背影,臉上那種笑意漸漸退散,剩下的,隻有誰都看不到的陰沉。
他也是人,又怎麼會希望看到曾經身邊最親近的人成為今天這副模樣?
但是他隻能這麼做,從小,母親就教導他,對一切異己心慈手軟都是對自己的狠毒。
身後傳來“撲通”的一聲,他的瞳孔微微擴張,回過頭,不可思議地看著封遲就這樣跪在自己的麵前。
他的麵容蒼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帶著一抹猩紅,被茶色玻璃過濾過的清冷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讓他的麵容顯得有一些無力。他閉著眼睛,跪在冰冷的地上。
“這樣……可以嗎?”封遲的薄唇微微嗡動,修長的脊背挺得筆直。
他跪了下去,即使是無比卑微地姿勢,但是卻依舊帶著那種貴族的氣質。
他竟然,願意用自己最後僅剩的一點尊嚴和驕傲去替那個女人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