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寧在門邊停留了三秒，突然覺得心裏發慌，仿佛有一個幽靈盤旋在她頭頂。
她知道，那是林白從身後傳來的尖利的目光，但她並沒有回頭說什麼，拉開門走了出去。
走出林白辦公室，她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又回過頭，透過一旁的磨砂玻璃，隱約看到林白依舊望著她出門的方向靜靜地坐著。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抱著收納箱離開了設計部，去人事部辦理了入職手續，又直接進電梯按下了三十層那個熟悉，卻又讓她不願麵對的數字。
一路上，都不停地有衣著光鮮妝容精致的公司白領們，三三兩兩地向她投來意味不明的目光，並且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麼。
現在黎清寧對於這些議論已經變得麻木不仁，又或者說，她終於明白，無論她做什麼，永遠都堵不上悠悠眾口。
於是她漸漸學會裝作什麼都沒有聽見，什麼都沒有看見，就算是別人用手指直直地戳她的脊梁骨，她也隻會無關痛癢地默默離開她們的視線。
這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她卻覺得過了有大半生那麼長。
到了三十層之後，她徑直走到了李琳的辦公室。
輕輕地敲了敲門，李琳聞聲抬起了眼，看到黎清寧之後，臉上浮現出她那種十分公式化的笑容，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說：“你來啦。”
黎清寧朝她禮貌地點了點頭，努力讓自己臉上看起來有微笑的痕跡。
以前每次到三十層來的時候，她的心情都是無比忐忑，以至於從來沒有認真地看過這一層的布局。
整個寬闊的樓層隻有總裁辦公室，總裁助理辦公室和保安室，她之前早已見識過總裁辦公室豪華的陳設，但卻沒有想到就連助理的辦公室，都是如此清淨又舒適。
這樣的陳設待遇，絲毫不遜色公司的那些部長或是總監之類的中高層管理。
整個房間助理色調是深咖啡色，辦公室的一邊擺放著小小的真皮沙發和一個檀木書櫃，裏麵擺著從各國帶回來的特色工藝品，飲水機旁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簡易咖啡機。
辦公室的地麵上鋪滿了毛質無比柔軟的深色地毯，踩上去就像是踩在一片棉花地裏。
“這裏就是你的辦公桌。”李琳用手指了一下自己辦公桌旁一個稍小的辦公桌。
黎清寧趕忙對她點點頭表示滿意，這樣的環境，總好過當初在設計部每天坐在門口，接受來自四麵八方各種眼神的注視吧。
李琳對她笑笑，繼續說道：“清寧，以後我們就是朝夕相處的同事了，我可以這樣叫你吧？”
她收回了四周觀望的眼睛，衝著李琳認真地點了點頭，說：“當然。”
“我簡單向你交代一下你日常的工作，其實公司行政方麵的事情你剛剛來難免會覺得陌生，所以你還是從最簡單的照顧蘭總的日常起居做起吧。”
李琳臉上沒有了剛剛的那種淡淡的笑意，提起工作的時候她總是一臉的認真嚴肅。
聽到“蘭總”這兩個字，黎清寧仿佛重物擊中一般身體一僵，但是她看著李琳臉上那種理所應當的表情，隻好認命地朝她點點頭，示意她可以繼續說下去了。
“其實照顧蘭總的日常起居，說簡單也不簡單，說難也是非常難。”說到這裏的時候，李琳特意頓住看著她的眼睛。
黎清寧趕忙表決心，點點頭說道：“嗯，我會好好學的。”
李琳滿意地點了點頭，嘴角浮現出些許弧度，“助理這個職位，看起來很不起眼，其實裏麵的學問大著呢。蘭總每天早上到公司之後，都要一邊喝咖啡一邊翻閱前一天各個子公司，以及合作企業送來的文件報表，那麼你要做的，就是在蘭總到達辦公室的半個小時之內，將這些文件按時間以及它們的角標進行簡單的分類，然後為蘭總準備好他要喝的咖啡。”
“他隻喝巴西直接空運過來的咖啡，這個會有人隔幾天就把咖啡豆送來的，你要做的就是煮咖啡啦，但是一定要注意時間，如果煮的太過，或者是火候不夠都會影響咖啡的口感的，還有蘭總喜歡咖啡加四分之一方糖，以及30毫升的奶。”
“咖啡杯在他辦公室壁櫥第二層的左側，第三層放著的愛馬仕限量水晶玻璃杯是他用來和蘇打水的，平時沒事的話千萬不要碰他的酒櫃……”
李琳塗著香奈兒絲絨係列複古紅的嘴唇不停地開合著，黎清寧漸漸地感覺到有一些眩暈，但她並不想在上班第一天就惹惱這個，看起來總是充當她的司機，但實際上今後要成為她的上司的女人，於是用力地朝她點了點頭，眼裏帶著甚至可以稱之為崇敬的目光。
李琳吧啦吧啦，足足說了有四十多分鍾蘭總裁私人助理守則及注意事項，才終於若有所思地停下來，加了一句：“嗯，暫時大概就是這些了，今後如果想到其他的的話，我會隨時向你補充的。”
說完，她轉身走到辦公桌前端起那杯已經沒有熱氣的美式咖啡，喝了一大口，臉上的表情自然到就像是喝涼白開一樣。
黎清寧眼神有些發直，慢慢地走到那張屬於自己的辦公桌前，一屁股坐了下去，腦袋裏還在嗡嗡作響。
剛剛李琳說的話，在她腦子裏並沒有留下什麼痕跡，但有一句話她記得最清楚，“如果出了什麼差錯的話，蘭總可是會發火的。”
她看著坐在辦公桌後，一邊認真地翻閱著什麼，一邊靜靜地喝重新倒好的，帶著熱氣的咖啡的李琳，咽了咽口水，想要問的問題始終沒能說出口。
最後，她心一橫，對自己說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琳忽然抬起頭來，對上了黎清寧欲言又止的目光，不過她顯然沒有讀懂，或者說是根本沒有在意她眼中複雜的情緒，隻是說：
“哦，今天是你來的第一天，就先不用做什麼，當是熟悉一下環境，明天正式開始工作吧。”
說完，又自顧自地低下頭專注於自己眼前的事情。
但是即使是這樣，黎清寧還是滿臉感激地看了她幾眼。
然而真正讓她感到意外的是，明明隻有一牆之隔，蘭擎初入也要經過助理辦公室的門前，但是從早上在設計部看到過他之後，她再也沒有見到過那個男人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