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不如不見

黎清寧本來想直接掛掉電話,阮斐韓在她的心裏雖然是無比美好又溫暖的存在,但他應該隻屬於青春的記憶。

而記憶中的人,是不應該再與她有任何交集的。

但是電話那頭的人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想法,急急地補充說道:“今天見不到你,我是不會走的。”

聽到這話,她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太陽穴上仿佛有幾個壯小夥兒在跳安塞腰鼓。

她心一橫,想著當麵跟他說清楚也許對誰都好,於是不知哪來的勇氣,一把拔掉了手上的針頭。

那個小小的針孔像一眼細細的泉水,不斷地向外冒著潺潺的鮮血,她起身拿了一隻棉棒按在手背,拖著身體走向別墅的大門口。

自從她突然眼睛一閉,倒在地上之後,蘭擎就吩咐別墅裏的管家,以及一眾傭人對她“悉心照料”。

其實所謂的悉心照料,不過就是時時都有人盯著她,保證她不出現在別墅以外的其他地方,就連上廁所也不例外。

黎清寧心裏很明白,這突如其來的待遇,不過是蘭擎為了確保她不再出現在世人麵前,製造出更大的事端來。

她為這名為照顧,實則是軟禁的粗暴手法而感到心裏有些許的不舒服,但是同時卻像金絲雀一樣享受著竹籠裏雖然寂寞,但卻無比安逸靜謐的生活。

她在房間門口把鞋子脫掉提在兩隻手裏,小心翼翼地邁著步子盡量不製造出一點兒聲響,就連呼吸都放得極輕,甚至連她自己都已經感覺不到。

她三步一觀望,五步一回頭,像極了抗戰時期打入敵營內部的偵察兵。終於在不被人注意的情況下逃出了別墅,順利到達了大門口。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低頭把鞋子穿好,抬起頭的時候,她看到了站在別墅鐵門外對著她笑得滿臉明媚的阮斐韓。

她低著頭慢慢地往鐵門那個方向走去,經過了這樣的事之後,她已經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態度去麵對這個好像從來沒有變過,溫暖如初的阮斐韓。

走到大門邊,隔著別墅的大鐵門,她低著頭對他說道:“你有什麼話快說吧。”

語氣依舊和大學時的她那麼相同,聲線冷清不帶著任何喜悅或者悲傷,仿佛她就是這個世界的旁觀者,永遠都是淡淡的,沒有任何的人和事會影響到她。

“清寧,你還是不肯原諒我麼?你都不願意走出這道鐵門,站在我麵前和我說話?”

說這話的時候,阮斐韓一臉挫敗的表情,還帶著幾分祈求的意味。

黎清寧咬著嘴唇內心掙紮了一下,最終還是抬起她那隻滿目瘡痍的泛著青的小手,緩緩拉開了別墅的大門。

她就那樣真切的,再一次站在他麵前,兩人之間隔著不到三步的距離。

陽光暖洋洋地灑在他們的身上,將相對而立的兩個人包圍,模糊了他們的輪廓。

她的腦袋正好到他胸口的位置,從遠處看起來,這兩個人站在一起的畫麵是那麼的和諧,宛若青春小說畫報裏的走出來的一雙人。

阮斐韓看著黎清寧蒼白隻帶有一點血色的小臉,心中泛起無限的酸楚與心疼,一時間竟忘了自己身處在蘭家別墅的大門前。

他伸出手想要撫摸她那看起來涼涼的如寒冰玉般的小臉,用自己的手傳遞給她一些熱度。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本能地朝後閃躲,臉上還帶著一絲驚慌。

阮斐韓被她這個抗拒的動作突然拉回了現實,他收回手,臉上依舊掛著笑,但是那笑容卻不再如往常一般自然,有尷尬但更多的是無奈。

黎清寧仍然低著腦袋,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站在他的麵前,低聲說:“如果你隻是為了來說抱歉的話,那麼你的抱歉我收到了,而且這件事情你也是受害者,所以我覺得,我們兩個人以後還是不要見麵了,這樣對我們兩個人都好。”

說完,她就急匆匆地邁開步子想要繞過他回到別墅裏去。

當她經過他的身側時,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手上那種莫名的無法抗拒的力道,讓她吃痛地“啊”了一聲,停下腳下的步子,用力甩開了握著自己胳膊的手。

她回過頭,眼睛裏染上了些許慍怒的色彩,瞪著眼睛回頭看著他,語氣裏也有些不耐煩地,“你到底想幹什麼啊?”

看到她這個樣子,他卻也不急不惱,伸出雙手將她的身體扳正,讓她直直地麵對著自己,然後滿臉深情還帶著些許誠懇得開口道:

“清寧,從上次你幫我求蘭擎幫忙,到這一次出了這樣的事情,你仍然願意出來見我,我就知道你心裏還有我。我也看得出來你在他的身邊並不幸福,我這次來就是想問你,你願不願意跟我走。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去一個很遠的城市,這裏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要,隻要你跟我走。”

聽到這樣的話,黎清寧忽然有點回不過神。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城市,這不就是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所向往和期盼的嗎?

但是很快她就回過神來,她從來不知道,有一天她也能淡定的近乎冷酷地對另外一個人說話。

她從嗓子眼裏低低地說:“你有病。”

語氣裏不帶著任何感情,那種感覺比顯而易見的輕蔑和漠視,更讓人感覺備受打擊。

阮斐韓被她這隻有三個字的一句話驚得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個一臉冷靜的女孩,哦不,女人,久久都說不出一句話。

在兩個人相對而立的寂靜裏,他隻聽得見別墅區偶爾一兩聲的鳥叫聲,以及貓狗的聲音,還有自己身體裏,某種東西破碎的聲音。

他也不清楚此刻自己臉上是怎樣的表情,但是他清楚地知道,那表情一定豐富極了。

調整了一下呼吸,他努力地扯起嘴角,維持著如往日一般溫暖和煦的微笑,伸出雙手握著黎清寧瘦弱的肩膀,認真地看著她,仿佛一個不到黃河不死心的癡情種,但是嘴裏卻說著:“黎清寧,你變了。”

黎清寧也抬起頭勇敢地對上了他的目光說:“阮斐韓,我是變了,所以從今天起我們是陌生人。”

兩個人就這樣麵對麵站著,在花紅柳綠,讓人無比心醉的環境裏,說著絕望又絕情的話。

但是他們並不知道,這一幕的觀眾並不隻有偶爾經過的小貓小狗,以及疾馳而過根本無心看這種俗套劇情的車輛。

靜靜待在一旁的觀眾,讓這出戲變得精彩絕倫,高.潮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