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曾經的往事

這個故事就很長了。

要從顧子晏還小的時候說起。

那時候顧子晏還是一個小孩子。大約是現在的曦曦這麼大。

應該比他大一些。

陳雪峰說不清楚,因為在年齡這裏,顧子晏一直是含糊的。這也並不重要。

他的家裏好像隻要自己和媽媽,還有一個做飯的阿姨。

因為其他人對他都不是真心的。

陳雪峰一直記得,當時顧子晏第一次對他說這件事情的時候臉上的冷漠神情,好像自己說的根本就是另外的一個人似的。

那個小孩子,明明就是他自己,卻已經被他當做了另外一個小孩子。在他的冷漠的旁觀者的視角中生長。

心理醫生是不能夠對病人有任何感情的。陳雪峰是一個專業的心理醫生。

可是聽到他這麼說的時候,心裏也還是難過的。

那麼小小的一個孩子,麵對的家裏人,竟然除了自己的媽媽和做飯的阿姨,全部都是冷漠和利用。

不過顧子晏說,他小時候生活的很好。

因為有媽媽。

也許是因為媽媽是他生活中唯一的暖色的緣故,他總是很黏媽媽。媽媽去哪裏,他也一定要去哪裏,就是不離開媽媽。

他漸漸長大,知道了一點事情。發現別人家的爸爸跟自己家的爸爸實在是不一樣。

他就問媽媽,這究竟是為什麼?

為什麼我的爸爸麵對我的時候總是一臉冷漠,一定要我考到班上最高的分數?

為什麼我的爸爸總是要求我比別的小孩子都要強?

為什麼別人的爸爸都給買小汽車,就自己的爸爸不肯給買小汽車?

啊,說到這裏,陳雪峰解釋道,是這樣的。

顧子晏特地說到過他小時候,旁的小男孩都有買玩具小汽車,但是就他的爸爸不肯給他買。還跟他說,如果想買小汽車就要自己去掙錢買。

聽了這麼多,唐心悅覺得有點難受,沒想到顧子晏有過這樣的童年。她是知道,顧正遠那樣一個爹大概會怎麼樣教養孩子。隻是,聽到總是跟自己的猜想有些距離。

聽到這一切,好像更難過了。

她心疼他。

但是聽到這裏她竟然笑了起來:“我小時候也是的。當時女生人手一個芭比娃娃,就我沒有,我去問唐坤要錢,想要他能買一個芭比娃娃給我。哪怕不是那麼漂亮的,一般漂亮的也行。”

陳雪峰點頭,他知道一點唐家父女的糾葛:“他也沒給買?”

唐心悅說是:“不僅一樣沒給買,還說了一樣的話。什麼你們母女是拖油瓶啊,你媽看病花那麼多錢還有臉來問我要錢買洋娃娃之類的。”

她想起自己曾經跟顧子晏也說過這件事的,當時的顧子晏是一個什麼樣的表情呢?也許什麼表情都沒有吧。這人就是這樣。有什麼事情,從來都不說。

陳雪峰扯扯嘴角:“真夫妻啊我是真服氣啊……”

唐心悅感覺有點跳戲:“接著說吧。”

陳雪峰有點擔憂,他其實不太敢接著往下說了。因為後麵的事情,更殘酷。

“你有聽他說過他母親嗎?”

唐心悅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僵硬,被陳雪峰捕捉到了:“怎麼?你在他麵前提過?”

唐心悅驚訝於對方的敏銳:“是的。”

陳雪峰倒好像饒有興致的樣子,唐心悅懷疑他要麼是在拖延時間,要麼就是醫生的職業病犯了:“他當時情緒很激動……”

陳雪峰想起來了。

唐心悅到底憋住了一部分,沒有說顧子晏掐她的那一節。

陳雪峰就繼續往下說,看起來頗有些悲憫的。

唐心悅從來也沒見過他這個樣子,簡直以為自己見到了一個假的陳雪峰。

小時候的顧子晏就這麼跟著媽媽過了很多年。即使長大了,旁的孩子都上房揭瓦上樹掏鳥窩了,也依然粘著媽媽。

所以小時候的顧子晏性格其實有些怯弱的。

陳雪峰加了一點自己的分析。家裏的環境險惡,爹又不疼,隻有一個媽媽好像是他最溫暖的港灣,最舒適的依靠,不管遇見什麼事情,媽媽始終都在他的身後。

然而有一天媽媽不見了。

陳雪峰頗有些難以啟齒的。

“你知道顧子晏的媽媽曾經被人綁架嗎?連著小顧子晏一起?”

唐心悅吃驚不已:“什麼時候的事情?”

“大概是十來歲吧。”

因為小顧子晏總是跟在媽媽的身邊,所以下手的人不得已連小孩子也捎帶上了。

陳雪峰覺得有點惡心。

顧正遠沒有去救,根本連手指頭都沒有動一動。

小顧子晏和媽媽兩個人被綁架了之後,就在小顧子晏的麵前,媽媽被侮辱了。

很多人。

陳雪峰對當時還沒有成為顧氏集團總裁的顧子晏的表情記憶猶新。

刻骨的恨意,刻骨的冷意。

唐心悅知道顧正遠是個六親不認的人,她在聽到故事的開頭就猜到了大約的經過,一邊心冷一邊好奇:“那後來呢?”後來顧子晏和她媽媽是怎麼……

“後來,顧正遠派人接他們回來的。”

“知道在哪裏?知道是什麼人做的這種大膽的事情麼?”唐心悅想著,這麼多年了,顧子晏都已經到了今天這個地位,那些人應該早就……

陳雪峰也頗為不齒,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麼,隻得接著說道:“是啊,他知道。他一開始就知道。”

當時剛剛聽到此事,一向覺得自己冷漠的陳雪峰都忍不住咬牙切齒。然而當時就坐在他麵前的顧子晏卻仿佛若無其事,先前的狠厲的眼神都好像是陳雪峰腦海中的杜撰似的。

他還記得當時顧子晏說的每一個字,但是當時的他連起來卻怎麼都理不順這裏麵的邏輯關係:“你知道嗎?我媽媽長得很美的。”

顧子晏當時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說:“我媽媽長得很美的。很有些位高權重的人中意她。我爸爸知道了,就將她送出去了。誰想得到事情做不幹淨,還被我看到了。”

唐心悅原本已經足夠震驚,顧子晏小時候經曆了這樣的事情,被綁架,還看到媽媽被……還想著,現如今顧子晏的地位,也足夠……

沒想到……

“所以,”唐心悅感覺到自己的聲音都在發抖,“是他爸爸?”

“是,是他爸爸邀請來的人。”陳雪峰說道。

他原本也想過要不要將這件事情從頭到尾的都告訴唐心悅。這樣的大事,不如就此埋在心底的。

但是後來見到唐心悅能夠軟化顧子晏心裏的那道高牆,就覺得,也許告訴唐心悅,會是一個好主意吧。

也許顧子晏從此之後能夠好起來呢。他一心是為了他的病人,他的朋友。

邀請?陳雪峰真是用的好貼切的詞。

唐心悅心裏在冷笑,顧正遠啊顧正遠。

“他是為了爬上去嗎?用自己的妻子,換更高的位子,更多的利益?”

陳雪峰點頭,對這樣的人,他也頗不齒。

“堂堂顧家前任家長,居然會動這種歪腦筋,還能夠做出這種無恥的事情來,也是難怪顧家現在底下這一輩的人,除了一個顧子晏,就沒有一個突出的。”

唐心悅不僅僅是義憤填膺,她還覺得可笑。顧家人從來以自己是名門為傲,背地裏卻什麼齷齪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還一直嘲諷自己是暴發戶,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大臉。

他們一家子,踩在顧子晏媽媽的身上往上走,走到今天,居高臨下地嘲諷底下的人……真是,真是……

唐心悅覺得心頭一口鬱氣無處散發。實在是這家人太過分了。

想到平時對顧子晏頤指氣使的顧正遠,還想著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捏在手心裏。

那怎麼可能呢?

還有顧海誌,雖然什麼都沒做,但是作為一個長輩,他的錯也就是錯在什麼都沒做。還想要家庭和諧,父子親近,那又怎麼可能呢?

也難怪顧子晏對他們是那樣的態度了。

“還有什麼嗎?”唐心悅看了一眼時間。快到上班時間了。

陳雪峰鄭重的說:“我今天跟你說這些,其實是違背我的職業道德的。但是你是他現在僅剩的夥伴,我希望你能陪他好好走。讓他走出來。”

唐心悅不言。突然有這麼個人突然間告訴你這麼嚴肅鄭重的往事,她還是需要一些時間去消化,去理解。

陳雪峰說道:“我明白你需要一些時間。”他歎口氣:“我原本隻是他的心理醫生,現在做了他的朋友,覺得責任重大。所以不跟病人有更多的交往原來是對的。”

他有意緩和氣氛,唐心悅卻深陷在他方才講的故事中,恍恍惚惚。

他又調整了語調,他向來精通這些:“顧子晏這些年來,一直都活在過去的陰影裏。走不出來。那些欺負過伯母的人,又一個比一個位高權重,他曾經踮起腳尖都夠不到人家的手指頭……所以在他那裏,當年的陰影一直都還在。”

唐心悅想得到他這些年的艱難。要在群狼環伺的顧家脫穎而出,把自己正當壯年的生父擠下去,自己坐上這個位子,就已經足夠不易。

隻是……她想到了另外一個聲音,這讓她渾身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