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末驚訝的叫出聲:“?”
張姨有些文化水平,還是聽得懂這句鳥語的。就算聽不懂,看末丫頭的神情,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先生他有極為嚴重的潔癖症,甚至是人體的接觸,也不行。我那年來麵試的時候,他提出的第一個要求就是,不要隨便碰他,當時我還覺得奇怪來著,但是後來看到先生給的其他要求時,我便知道了,一個要求保姆做飯都戴著手套全副武裝的人,肯定是……”
張姨一字一句說的很慢,就像在講述季琛的故事。
“那為什麼他可以直接抱阿楚呢?”許末問出了這句心底的話。
張姨忽而笑的無比燦爛。
“所以我才會替先生高興啊!這麼多年,先生不回他原來的家裏,而且隻有段總一個朋友,我看著都覺得孤單……”
許末時不時地點頭,原來他渾身上下的氣質,不是太冰冷了,而是太寂寞了……誒,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啊!這句話不無道理。
但願阿楚可以給他點溫暖吧!
季琛放下唐楚後,迅速掛好了吊水袋,以免會回血。
而唐楚躺下了後,便開始覺得不自在起來……雖然鼓足了勇氣跟他回別墅,但是總覺得怪怪的。
當時以‘避難’為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請求’,但是現在細細想來,才覺得唐突冒失。
她僅僅因為身處險境,單單因為他有實力,便堂而皇之地入駐了他的家……這不是正應了有些不堪的話嗎?
她有所求,他有所應。
而她與他,非親非故。
“我……”唐楚咬起下唇,欲言又止。
季琛抱完了唐楚,理了理有些發皺的衣服。聽到她的聲音,便轉眸看了過去。
“什麼?”
磁性深沉的嗓音,在空蕩的房間裏聽起來,更是性感撩人。
唐楚稍稍一滯,鬆開了下唇。但唇上卻留下了她咬過的痕跡。
季琛黑眸輕眯。
唐楚的嗓音像往初一樣的清淡,卻讓人無法忽視裏麵蘊藏的東西。
“我想說,真的謝謝你,”因為,除了這話,她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季琛目光稍沉,嘴角輕提,“現在不用說這話,到時候若是真想感謝,可以考慮一下我給你的提議。我的想法不會變。”
唐楚真想打開他的腦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麼……
怎麼可以一本正經地說出這麼……這麼‘猥瑣’的話?
唐楚都已經到了懶得回複他話的地步了,用腳趾頭想想,她都可以知道,隻要她說出與之前一樣拒絕的話,他必定會毫不遲疑地回一句,‘話不要說得太滿’。
因而,唐楚有些無奈而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估摸著,止疼藥快就要失效了,她要養精蓄銳,與待會兒的疼痛相互對抗。
季琛倒是意外地體貼,為她拉下了窗簾。
許末到了客房之後,才知道,土豪與他們普通的小康之家的區別。
就這客房,足足有她們家三四個大了,而且極盡豪華奢侈。
可許末孱笑,這樣的房子,她有些承受不來。
“張姨,我一個人住在這裏,晚上會害怕的,我還是回學校去吧……”
張姨笑的格外慈祥:“要不這樣吧,末丫頭,你還是跟著我住吧,這樣我也有人說說話,你看怎麼樣?”
許末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好啊好啊,張姨,我要是晚上沒課的時候,下午放完學就過來,晚上就賴在你這裏不走了。”
張姨笑的很是溫婉:“那張姨先帶你,去我的房間認認路。”
張姨的房間在季琛房間的隔壁,於是兩人又折回到了一樓去。
路過季琛的臥室時,許末停了下來看了看。
門沒鎖,窗簾卻被放了下來,與客房不同,簡單的黑白調風格,顯得有些沉悶單調,但是的確很符合季琛的氣質。
許末想起了張姨描述的季琛,隨即明智地敲了敲敞開的門,“我可以進來嗎?”
季琛就坐在與門正對的靠窗沙發上,聽到動靜,便抬起來頭,同時,豎起了食指,堵在了唇邊。
許末見到這樣的場景,莫名覺得很熟悉,心尖兒溫熱。
病房裏的畫麵,仿若歲月的默片,在她的眼前,活生生地回放起來。
而她,為局外人,看著他為她的好朋友,漸漸墜入情網。不能說。
許末無聲無息地走到唐楚的床邊,看她鼻尖已經滲出了虛汗,心疼地要用指尖輕輕揩拭掉。季琛低嗬一聲:“住手。”
許末伸出去的手,就這麼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中。
不解地抬眸,看向那無端起怒的男人。
誰知,季琛根本就沒有看向許末,而是從旁邊抽出了一張濕巾,徑直坐到床邊,取代了許末的手,極柔地擦去她鼻尖的汗珠。
許末額頭三道黑線……
可誰知,季琛剛擦完,很快便又冒出了細密的小水珠,就連唐楚那光潔的額頭上,也密集地布滿了細汗。
季琛不知何故,麵目陰沉地瞅了一眼許末,沉聲低語:“這是怎麼回事?”
許末莫名其妙地嘀咕了一句,“我怎麼知道!”
可隨後,靈光一閃,笑容燦爛,不自覺地伸出了食指,對著季琛的方向顫顫戳戳:“我知道了,應該是止疼藥的藥效過了,賀醫生說了,老是用止疼藥,對阿楚的身體不好,所以,阿楚之前用過的那一支,就是回來之前最後一支了!”
季琛聞言,眉頭輕皺,黑眸幽然。
“讓張姨給林楓打電話,問問醫生什麼時候到?快!”季琛壓低了嗓音,迅速地說完。
許末趕緊依話照做,調頭就跑。
唐楚疼到意識不清,根本就忘了到底是誰在她的身邊,碰到季琛撐在旁邊的手,就緊緊地抓了上去。
不長的指甲,卻深深地嵌進來了季琛手背的皮肉,漸漸滲出了殷紅的血絲。
而季琛,卻是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好似,她抓的不是他的手。
季琛看著連睡夢裏咬著蒼白嘴唇,疼到這般地步,都不吱一聲的唐楚,心中無端地發緊。
他知道,他的疼,遠不及她的萬分之一。
究竟是經曆過什麼,連疼,她都不敢在人前喊一聲……人後都隱忍倔強至此。
或許,這一次,真的是他猜錯了!
她聰明,卻勢弱無人支援;她貌美,因而無處不遭人妒忌。
她還沒有到受人仰望的地步,因而,她隻是一個萬聖階前,籍籍無名遍體鱗傷的奮鬥者。
他用錯了代入法,他把她的生命,錯想成一匹精美的華布,隻是缺少縫縫補補與最後的點睛之筆;而實際上,她的生命,猶如從鋒利玻璃渣上往前邁的無鞋僧徒,空有信仰,無人相幫。
因而,她倔強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