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尷尬又古怪。
薛敏都無法描述此時心裏的感受,她手搭在輪椅的椅背上,目光裏透著一絲複雜,又好似沾染了一絲悲情。嘴唇微微動了動,她似乎是打算說點什麼,來打破這種僵局。
但是欲言又止。
還是薑濤率先打破了這種有些尷尬的寂靜,他輕輕咳了一聲,問:“怎麼樣,你好點沒有?”
那天,他也沒料到,這個恨他入骨的弟弟會衝出去提他擋子-彈,當時,他深受觸動,還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但此刻,他就躺在自己的麵前。
景衛國微微別來臉,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畢竟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瀕臨絕境了。
驀然的關切,隻會讓對方無所適從。
不過,他還是搖了搖頭:“還好,沒死。”
沒死就算得萬幸。
對於景家的男兒來說,從小就會麵臨互相廝殺的局麵,他們早就習慣。
薑濤輕聲一歎,點頭:“嗯,沒事就好。”
他搜腸刮肚半天,也隻擠出這麼一句,要不是薛敏在,估計他們兩兄弟隻會相對無言,一個字都不會說。
這些年來,所謂的親情,幾乎都沒消磨光了,一時間,剩下的似乎都是仇恨。
薛敏也咳嗽:“那個,你們兩個都渴了吧,我去給你們倒杯熱水。”
她倒是很想把那個狠心的男人從床上拉起來,好好打上幾巴掌,但是看到他那副遭了大難的樣子,她又生出了一絲不忍。
走出病房,她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試圖讓自己冷靜一會兒,就像景衛國說的,能夠活著就已經是大幸了不是嗎?
正好這個時候,景雲雯趕了過來。
她手上還提著一些吃食,看到母親拿著個杯子在那兒發呆,還以為她哪裏不舒服,聲音跟著抖了一下,臉上滿滿都是緊張:“媽媽,你到底是怎麼了,你不要嚇我啊。”
要知道,她現在的心髒是脆弱不堪,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或者說,她不想失去任何人,對於她來說,離別之類的太讓人痛苦了。
薛敏臉色的確有些蒼白,可能是沒睡好的緣故,*-口還在起伏,心情還沒平靜下來。
見女兒一臉驚慌,她輕笑,心裏又有一絲愧疚,她虧欠這孩子那麼多,現在還讓她擔驚受怕,實屬不該。
伸手撫了撫女兒的長發,她的視野仿佛一下變得開闊了,隻要有女兒在,她的希望就還在不是麼。
“沒事,媽媽正準備去打熱水呢。”她說著,還晃了晃手裏的熱水杯。
景雲雯心有餘悸地說:“還是我去吧,萬一把你燙著就不好了。”
母親已經吃了那麼多的苦,她不想再讓她受罪了。
人生從來都是難預料的,所以,她要竭盡全力地保護媽媽,不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帝蕭秦也來了,他剛剛在停車,故而慢了些。
薛敏打量著這個年輕男人,笑道:“真是辛苦你了,不但要照顧我們家雲兒,還要照顧我們這幾個老骨頭。”
這會兒,她的心情已經平靜了很多,臉上的笑意也顯得自然很多。
帝蕭秦態度端正嚴肅“怎麼會,照顧你們是應該的。這次的事,也跟我的疏忽有關,是我沒計劃周全,我保證,接下來,我不會再讓你們受一點傷害。”
常有人說,一個人最重要的是品行。
依薛敏看,帝蕭秦的品行就很不錯,跟傳言中說的,很不一樣。
她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我們家雲兒,我就托付給你了,我看得出來,你很在乎她。”
當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兒女過得快快樂樂,所以她一直都在觀察帝蕭秦。
通過這些天的接觸,她已經知道這位帝家少爺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她也看得出來,他對她女兒是真的好。
“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這是一句鄭重又無比認真的承諾。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薑濤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他吵著鬧著要出院,因為他就是一個閑不住的人,要是不做點什麼,他感覺自己能被悶死。
景雲雯還是擔心:“不行,醫生都沒說可以出院,你還是等檢查出來吧。”
薑濤揮舞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說:“我現在是一點事都沒有,你看看,我真的沒事了,你趕緊去跟醫生說說。”
景雲雯拗不過她,隻好去問問情況。
但她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囑咐了幾句,才離開。
薑濤忽然間有些想要流淚的感覺,他以為他這輩子都跟這個孩子無緣了,隻能遠遠地看著她,誰知現在又看到她。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初次登山的人,以為自己這輩子都登不到高峰,結果,轉眼之間,自己就到達了頂峰。
薛敏見他這模樣,不由得輕笑,瞧他這出息。
不過,想想也是,連她也沒想到,他們父女還有相認的一天。
深深吸氣,她掃了一眼他的腿:“或許,我們是幸運的。”
這世上有多少人能夠稱心如意呢,所以她也該知足了,她望著薑濤,眼裏浮起一抹笑意,隻要不再處於那種惶惶不安的狀態,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隻是景衛國的傷還有繼續養,帝蕭秦為了他的安全,還加派了不少人手。
薑濤經曆了一場生死以後,也想開了許多,覺得她說得很對。
之前,他們所處就是荒蕪之地,一直活在仇恨裏,現如今,好似煙消雲散,很多事情都看淡了。
出院之後,景雲雯還親自下廚給他們燒菜。
雖然說,她燒菜的水平不算高超,但薛敏跟薑濤都不計較,反而滿心歡喜。
能夠嚐到女兒燒的菜,對他們來說已經足夠了。
帝蕭秦的眼睛很尖,隻是那麼一眼,就掃到她手腕的泡,眉頭隨即緊皺:“這是怎麼回事,過來我看看。”
景雲雯不想讓母親覺得自己過於嬌氣,便將手藏了起來:“沒怎麼,你趕緊吃菜,這到醬香茄子,是我照著菜譜燒的,我剛剛偷偷嚐了嚐,覺得味道可以,你嚐嚐……”
話還沒說完,帝蕭秦就起身將她的手給拽了出來。
白皙的肌膚上,有個明晃晃的水泡,男人清冷的眼神裏漸漸滲透進幾分憐惜,他低歎一聲:“你怎麼這麼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