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你別怕

此刻,他正悠閑懶散的坐在沙發上,端著一盤鹵味,翹著個二郎腿,兩眼放光,喉結滾動的盯著電視上的那塊發著亮光的屏幕。

樓月之前聽說他被那些追債的人打得很重,但現在一看,他的樣子和之前消失的時候好像也沒什麼變化,不過也可能是時間過了這麼久,再重的傷也被養好了。

樓月被那些縈繞在整個客廳的“啊……啊……”呻吟聲弄得頭發暈。

她走過去,一把就按掉DVD機的開關,那些肉體交纏的畫麵立馬在她眼前隔斷,她簡直都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人。

“樓緒還在,你能不能不在家裏看這個?”

樓浩東正是看到熱血上湧的時候,突然屏幕一暗,轉眼就看到一個瘦弱的身影擋在他麵前。

他臉紅脖子粗,發現是樓月,當即就有些不滿的指著她道:“我警告你啊,老子正看到精彩部分,你快點重新給我打開。”

樓月氣得咬牙,“你能不能注意點影響,這個家不止你一個人,除了你,還有你的寶貝兒子!他還沒成年,你就準備讓他整天熏陶些這個?”

樓浩東好像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他那雙難看的眼睛閃了一會兒,好久才冷冷道:“他不是也可以不看嗎,誰讓他不去上學?”

樓月的心好像被人一下子紮到痛處,樓緒……

樓緒是為了她才輟學三年的。

樓月發現自己在這個人麵前總是保持不了淡定的情緒,怎麼能淡定呢,這個人,就像個惡魔一樣,活生生的打死了她媽媽啊。

樓月咬緊牙齒,雙手緊緊的攥成一個拳頭,“你放心,我會讓他重新去讀書的。”

樓浩東嘴角還沾著鹵味的油膩,襯著他那口黃牙惡心得膩人。

他冷冷的猙獰一笑,“放心?你讓我怎麼放心,你一個坐過牢的破律師,到哪兒去弄他的學費啊,你他媽是準備去賣啊?”

他上下打量她一眼,好像在意味深長的琢磨,“還是現在,你就已經在賣?”

樓月氣得幾乎要把牙齒都給咬碎,她身子都在微微顫著,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在這個地方跟他爭執,這種人怎麼還能活在世上,禍害遺千年,簡直是禍害遺千年啊!

“瘋子!”樓月狠狠瞪了他一眼,深深呼出一口氣,也懶得再跟他計較,直接摔門就走進自己的房間了。

門摔得砰砰作響,樓月坐在床上又氣又恐懼。

不一會兒,客廳就又重新響起了惡心的男女呻吟聲,仿佛還特地加大了音量,像在彰顯著強調著這個地方究竟是誰的家,又究竟是由誰做主一樣。

想幹嘛就幹嘛,沒人能夠管他。

樓月覺得這個地方自己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突然,沒關緊的房門被人悄然推開,樓月身子一顫,像想到什麼不好的預想一樣,操起桌上的台燈就準備自衛的砸了過去!

結果來人叫她一聲,“姐!”

樓月這才意識到自己實在是太緊張了,是樓緒,樓緒而已。

她還以為……

樓月深深吐出一口氣,神色依舊有些害怕的放下了手中的台燈。

“姐,你出差回來了?”樓緒麵色有些欣喜。

剛才他一直待在房間,隱隱聽到門聲摔動的聲音才出來,果然,她回來了。

樓月勉強才能擠出一個笑,“嗯。”

想到什麼,她伸手就準備去看他前些日子在警察局的傷,“對了,之前我在桌上放了一點錢,讓你去醫院看傷,讓姐姐看看,現在傷口好得怎麼樣了?”

樓緒將身子輕輕一偏,樓月這才發現他手上拿了一個耳麥,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那個耳麥就已經被好好的戴到了她耳朵上。

徹底隔絕了客廳傳來的嗯啊呻吟聲。

樓緒將手放在耳塞上,徹底捂住她的耳朵,心疼又愧疚的說:“姐,委屈你了。”

“我爸他……實在……你別怕,我馬上就十八歲了,到時候,我立馬就帶你離開這個地方。”

樓月突然有些朦朧的看著麵前這個少年,她還記得,在以前很小的時候,樓浩東每次在這個屋子裏打秦婉,這個小孩,總是會從他的小床上跑下來鑽到她的被窩裏,他捂著耳朵,閃著大大的眼睛,說:“姐,為什麼爸爸總是要打媽媽啊,我好怕。”

樓月就緊緊攬著他瘦小的胳膊,“別怕,有姐姐在,不怕的。”

其實當時的樓月又何曾不怕,隻是她有個更小的小孩要保護,她要假裝堅強起來,鋼槍不入,才能把他好好的護在身後。

可現在這個小孩好像終於長大了,大到也可以為她撐起一片天,大到也可以那麼貼心的跟她說:“姐姐,你別怕啊。”

樓月摸了摸他的頭,“是啊,你馬上就要十八歲了,想要什麼禮物?”

樓緒突然有點害羞的低了一下頭,“可以要禮物嗎?”

樓月笑笑,“嗯,可以的。”

“那我們就去遊樂場玩,可以嗎?姐,你能有空嗎?”樓緒有點期待的看著她。

樓月笑著點點頭,“有,到時候我跟公司請假。”

樓緒立馬眼睛一亮,眉梢眼角都染上了笑意。

樓月突然能感覺到客廳那些呻吟聲已經沒有了,她試探著摘下耳麥一聽,果然消失了,可能是樓浩東已經看完了,抱著他的酒瓶去房間呼呼大睡了。

樓緒顯然也知道,直接拿著那個耳麥起身,“姐,那你先休息,我回房間了。”

樓月點了點頭。

在床上又發呆坐了一會兒後,她才開始收拾衣服去浴室洗澡。

脫衣服的時候,樓月才發現自己的衣領已經被司蘅扯掉了一粒扣子,綻開的絲線,觸目驚心的吻痕,無不都在彰顯著那個男人當時的暴戾和憤怒。

或許……還隱隱夾雜了些許憤怒與難過。

畢竟,他當時說,他的痛苦那麼沉……

那麼沉……

樓月輕輕歎出一口氣,將需要換洗的衣服盡數放進了浴室門口的簍子。

熱水器在前些日子就已經壞了,冰涼涼的隻能出冷水,這種天氣用冷水洗澡肯定不行,好在家裏有熱的快,樓月接了一桶水,直接就把熱得快放在桶裏等著水燒開。

她既不想坐客廳也不想進房間,長夜有大把的時間,她直接蹲在浴室的地上,雙手抱膝的等著那桶水燒開。

水從一開始的風平浪靜到後來咕咕的冒著熱氣,樓月望著那些一直冒起的水花,直愣愣的發著呆。

三年前的樓月,絕對沒能想到,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人能孤獨成這樣。

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麻木……

胸口有個東西咯得她心口發疼,拿出來一看,才發現是那條遠遠超過她想象價錢的項鏈。

這條項鏈之前是她最想要的,上次慈善拍賣會後,她還在想著司蘅會拿它送給哪個情人,可今天在樓道,這個人就這樣輕而易舉的給她的時候,她竟然覺得,心有些發疼。

好像項鏈上的那滴淚,已經不是個單純的寶石,而是他親手從自己的心口剜出的那滴血。

血……

是血啊……

樓月眼睛有些發怔。

突然,門外傳來樓緒的一聲大叫,緊接著就是拳頭落在皮肉上的重擊聲。

“混蛋,你簡直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