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回流
張耀全然當沒聽見。李複哭的撕心裂肺,他儼然不動,不大一會兒,哭聲漸漸停止,李複沉下去,再也沒有起來。張耀頓在原地,他習慣性的摸了摸口袋,居然摸出來了一支煙。
他如獲至寶,小心翼翼的轉頭,把煙點燃,深深的抽了一口,隻覺得心曠神怡,海風拂過臉頰,張耀愜意的眯起了眼睛。隻不過連日來沒有吃飯,他整個人都肉眼可見的瘦了一圈,透著一種病態的蒼白感來。一根煙很快抽完,張耀起身,拍了拍屁股,轉身往回走。
他沒有發現,李複就在高高的遊輪底部,雙手緊緊拉著從甲板上垂下的一根鏈子,女人死死的咬著牙,用力的往裏麵爬。
陽光漸漸升到了正空,已經是晌午了。岸邊晝夜溫差大,夜裏還把人凍的瑟瑟發抖,白天的氣溫氣溫驟升。時沐笙和眾人走了一路,隻覺得自己像是做出來的一個假人兒,非但氣喘籲籲,在陽光的照射下,身上一層一層的出虛汗。此處荒無人煙,近處便是一望無垠的碧波大海,她像是水做的似的,簡直要被這熾熱的陽光給蒸騰幹淨,一不小心就會化掉似的。
時沐笙擦了把頭上的汗。眼前發昏,高高的椰子樹邊緣線模糊,逐漸成為幾個綠色的圓圈圈,濃烈的倦意襲進腦海中,時沐笙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經躺在床上了,時沐笙翻了個身,身體下麵的床很硬,她的身體直直的躺在,瞪大眼睛看頭頂的天花板。是那種老式的黑白暗格圖案,虛虛的貼在頭頂,角落裏還裂開一角,似乎隨時都要斷裂掉下來似的。一個蜘蛛躲在角落裏織著網,眼前景象清晰,時沐笙的腦袋卻是混沌的。她太累了,許多事一股腦兒的湧進來,她甚至都分不清今夕何夕。恍惚間是海麵上的那場大火,又恍惚間是決然跳下去的陸瑾珩。走馬觀花到了最後,隻剩下那艘四分五裂的遊艇,回憶戛然而止,終於在這些事情上串出一條線,她斷片似的記憶終於連接了起來。
又有一個問題蹦上心頭:“這是哪?”
時沐笙坐起身。掃視了一圈四周的環境。這是一個光線昏暗的屋子,她睡在床上,頭頂很遠的地方有一個巴掌大的小窗,光線便從那裏麵落下來,依稀可以讓人窺物。屋子裏陳設簡單。隻放了桌子茶幾之類的東西,還破破爛爛的。
此時,門被人從外麵推開,荊啟端著一盆熱水,胳膊肘在牆上一按,準確無誤地按住了開關,燈亮了起來。他看到在床上坐著的時沐笙,顯然有些微微的詫異。
“沐笙,你終於醒了,餓不餓?”
時沐笙搖頭:“我不餓,這是……哪裏?”
“你昏睡了整整一天。”
荊啟把熱水放到床頭,將毛巾擰幹,仔仔細細的給時沐笙擦手,邊擦邊道:“這是一個小漁村,我們在岸上走了不久,就來到了這個地方,被一戶人間收留,暫時安置在了這個地方。”
“陸瑾珩呢?”
時沐笙瞪著眼睛,她的目光中尚有剛剛醒過來的惺忪之感,帶著濕漉漉的水汽,就像是一個落入陷阱的小鹿似的。
荊啟垂眸,沒有回答。
時沐笙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荊啟又給時沐笙擦了擦臉頰,而後擰幹毛巾,端著熱水就要往外走:“沐笙,你好好休息,身體最重要,其他的事情等以後再說。”
時沐笙苦笑:“荊啟,我怎麼能等得起。”
她聲音微頓,輕輕說著:“我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在騰騰的大火上熾烤著,他一天不回來,我的心就一天安靜不了。”
時沐笙說到此處,劇烈的咳了起來,她咳的撕心裂肺的,但雙手扒著床頭,執拗地非要站起來。荊啟滿眼不忍心,亦步亦趨的扶著她。
“他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的。”
“但願吧。”
時沐笙站起身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虛弱的簡直不像樣子,兩條腿虛弱打著哆嗦,微微的顫抖著,像是風中竹竿一樣,纖弱至極,仿佛風吹一吹,就會立刻彎掉,搖搖晃晃的走了幾步路,時沐笙就氣喘籲籲了起來。她慢悠悠的歎了口氣,輕聲道:“荊啟,我餓了。”
農家飯極有特色,荊啟給足了錢,這些人便把他們當成了貴客,滿滿當當的做了一大桌子滿漢全席,時沐笙望著琳琅滿目的飯菜,她矯情的腸胃又開始微微的泛酸水,強忍著嘔吐感塞了些東西,沒有恢複力氣,肚子開始疼了起來。
“別吃了。”
荊啟抓著時沐笙狼吞虎咽往嘴裏的塞飯的手,滿臉糟心,她雖然在進食,但是落在荊啟眼裏,簡直跟自殺似的。
“沐笙,你如果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已經有人去找陸瑾珩了。隻要一有消息,我馬上告訴你。”
時沐笙點點頭。這一點頭,便牽扯住了喉嚨,旋即“哇”的一口,把剛剛吃過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
收留他們的是一個胖乎乎的女人,她在海邊開著農家樂,因此房間很多。為人樂嗬嗬的,一笑便露出來兩個梨渦,看起來很憨厚。拿著時沐笙和荊啟打趣:“妹妹,瞧你老公對你多好。你這一胎啊,準能生個大胖小子!”
時沐笙吐的七葷八素,著實沒有精力解釋,她朝女人擺了擺手,虛弱的被荊啟攙扶進了屋子中去。
她沒有發現,荊啟的耳朵微微的紅了起來。
時沐笙躺床上就開始睡覺,她做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夢,恍惚間陸瑾珩站在風浪肆虐的海麵上,朝她伸出手,聲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磁性,讓人安心的語調:“沐笙,跟我走。”
於是時沐笙就朝他狂奔過去,一股大浪襲來,阻擋住時沐笙的腳步,她就頓了那麼短短片刻,陸瑾珩便猶如一股風似的,突然從海麵上消失了。
“不……不要……”
時沐笙大叫了一聲,海麵上空蕩蕩的,一望無際的地平線處,偌大的太陽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