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筱筱不說話,等著顏胤繼續說。她嘴上沒說,心中倒是接了話茬兒,當初很喜歡,怎麼,現在不喜歡了嗎?
顏胤好像是聽到了她內心的聲音,說道:“我以前喜歡,後來就不喜歡了。”
“為什麼?”陸筱筱問。
顏胤笑了笑,在陸筱筱看來這個笑容是苦澀的。顏胤道:“後來出了很多事,我認識到自己不是個可以操控別人生死的能人,我認識到自己就是個沒用的窩囊廢。”
“我以前在這裏看到的每一個人都是拚命地活著,拚命地跟命運抗爭,他們都比我強。他們雖然生活辛苦,心裏卻是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的。”
“他們不像我,懦弱、無能、自大、脆弱。”他對陸筱筱扯了扯嘴角。“陸筱筱,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認不清自己。盲目的樂觀和自信讓我錯估了自己的實力,讓我犯下了很多的錯誤。”
陸筱筱打斷他,“我雖然覺得你說的情真意切,但是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顏胤道:“自從許芸死後我就沒有回來過這裏,因為我自己知道,隻要是我回來了,就會想起當初荒唐的自己,想起將時間浪費在花天酒地裏的自己。”
“我前半輩子做了太多的沒用的事情,而大多數沒用的事情都發生在這裏。後來我提醒自己,不到可以回來這裏的時候,我就絕不會來。”
陸筱筱覺得這個話題越談越深了,她其實不想跟顏胤討論這麼多深刻的問題。與人相處,談論的話題越是深刻,交心的可能性就越大。
她跟顏胤之間已然是不可能的,既然不可能,這種交心的話語還是少聽為妙。
顏胤見她臉上有明顯地拒絕的意思,他也不逼著她必須聽。顏胤抬眼看了看天,“陸筱筱啊,我們去喝杯酒吧。”
陸筱筱應了,她還當顏胤會帶她到一個酒吧或者是什麼地方,喝一種或者幾種調和的五顏六色的雞尾酒。
結果沒想到,顏胤帶她去的地方是個川菜館子,兩人一個包廂的坐了,顏胤舉著一瓶老白幹,給她往酒杯裏倒酒。
陸筱筱眨了眨眼,“就喝這個?”
顏胤點頭,“就喝這個。”
“顏胤你不是在耍我吧?”陸筱筱問。
“我是真心的。”顏胤說著自顧自地往嘴裏倒了一口老白幹,眼睛望著陸筱筱,“我這個人,喜歡的就是這種酒,又夠勁兒,又便宜。”
陸筱筱撇了撇嘴,顏胤這樣的身份在意的會是一瓶酒的價錢嗎?他喜歡喝白酒,隻能說明這是他的一種習慣而已。
顏胤道:“陸筱筱,其實我就是一俗人。我有的時候覺得吧,人活著就是很累,要應付那個,又要應付這個。就像我,根本就不喜歡西餐和洋酒,我就喜歡咱中國地地道道的白酒,就喜歡咱們地地道道的中國菜。”
“不過我沒有辦法,別人都喜歡的時候我不能不喜歡。我找客戶談生意,擺上牛排紅酒,既優雅又有派頭,雙方都很滿意。”
“可是我帶客戶來這種地方呢,他們隻覺得我沒什麼品味,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富二代,我再在喝上一瓶二鍋頭,這生意就更難做了。”
陸筱筱道:“我看你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才喝上一口,你就開始發酒瘋了。”
顏胤盯著她,“我清不清醒你還不知道?”他眼角勾著,有一種近乎於妖媚的錯覺。
“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我問你,你要是這一次跟褚墨徹底鬧僵了,你跟我之間有沒有可能性?”
陸筱筱抬了抬眼,“沒有”
“哈,狠心的女人。”顏胤說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酒的關係,他的眼睛裏有一種渙散的眼神。
“就算是他殺了你爺爺,你還是選擇他?”顏胤又問。
他話音剛落,陸筱筱整個人直逼他的眼前,陸筱筱的眼睛裏有憤怒的情緒,她問顏胤道:“你是怎麼知道的?是誰告訴你的?”
“你這麼激動做什麼?”顏胤笑嘻嘻地看著陸筱筱,“這麼明顯的事情,是個人就能猜的出來。你跟褚墨的關係那麼的如膠似漆,除了陸老這一點,還有什麼事是能讓你們鬧翻的?”
陸筱筱沒吭聲,眼睛眯起來像是一隻蟄伏的動物。她聽著顏胤的話,腦子裏忽然就想起那一日她去探監,陸正先口中的話。
“你一定還會回來的,筱筱。因為現在隻有我才是最了解老頭子的人。你想知道老爺子更多的事情,隻能是通過我。”
“筱筱,你跟褚墨之間的矛盾瞞不了多少人的,很快就會有人知道你們爭吵的理由。大家都不是傻子,他們會知道老爺子的死因,你瞞不住的。”
陸筱筱知道,若是有更多的人知道了陸老真正的死因,她跟褚墨都會有麻煩。如今這樣的位置,不知道暗處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們。
若是陸老的死因被人扒了出來,有兩點是一定會發生的。第一,陸家會因為詐死的事情而備受爭議;第二,褚墨會因為殺人的事情而被無數人議論、打壓,甚至危害到他的生活。
她跟褚墨之間的關係越是惡化,人們看出來的幾率就越大,被抓到把柄的幾率也就越大。
陸筱筱忽然覺得很無力,不管哪一點她都是不想看到的。她不想看著陸家被詆毀,也不想讓褚墨被人議論紛紛。
可是她跟褚墨的矛盾是無法開解的,他們的矛盾隻會越來越大,越來越無法容忍。可即便是這樣,他們還不能明顯的表現出來他們倆之間的矛盾。
因為別人會看著,因為如今她跟褚墨之間,並不是陸筱筱和褚墨的關係,他們是褚家家主和褚夫人的關係。
陸筱筱心中煩悶,仰頭往脖子裏灌了一口酒。熱辣的酒水刺激著她的喉嚨,一股熱力直往眼睛上躥出來。
顏胤隻見陸筱筱喝著喝著就哭了,他急忙伸手去給陸筱筱擦,邊擦邊問:“好好的你哭什麼?”
陸筱筱也不回答,她在眼前模模糊糊的視線裏看到顏胤擔憂的臉,她脫口而出:“如果有一件事或者是一個人,你想放棄,你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