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醒過來,他像個沒事人一樣,他不說,她便不問。
但看他眼底的青色,她知道情勢比自己想象中的嚴重。
他浪費這麼多天陪她呆在這裏,蘇知意不想再拖他後腿。
等水燒開,她用瓷碗盛好,給顧西洲送過去。
她坐在他身邊,端著碗吹了吹,才送到他嘴邊,“暖暖身子。”
他乖乖湊過去,也不接,搭著她的手腕,慢條斯理喝起來。
他模樣無害柔軟得讓人著迷。
蘇知意餘光瞟了眼老奶奶,見她沒看這邊,伸手捏了捏他耳垂。
等兩人把一碗水喝完,外邊的雨也有小下來的趨勢。
兩人低聲商議幾句後,起身和老奶奶告辭。
老奶奶也跟著朝門口走,擔心不已,“路上一定要小心。”
“特別是等會兒那段下坡的盤山路。到了山腳啊,還得注意山腰可能滾下去的樹啊石頭啊之類的。”
“實在不安全,你就回來,住我這一晚不成問題!”
路上能遇上滿懷善意的陌生人,總是讓人感動。
蘇知意很是感激,彎腰抱了抱佝僂的老人,“謝謝阿婆。”
顧西洲聽見她嬌糯的聲音,回頭看她一眼,邊把幾張鈔票壓在碗下。
從老奶奶家走出來十幾米,顧西洲一聲不吭又她背在身上。
蘇知意輕車熟路地環住他的脖子,嫣然失笑,“以後等我腿腳不利索,你也會這麼背我嗎?”
他毫不猶豫,“會。”
她抿唇笑,心尖像抹了蜜般甜。
等上了車,顧西洲敏感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劣質煙味。
她扣好安全帶,扭頭就看見他一閃而過的擰眉。
“怎麼了?”
顧西洲不動聲色,“沒事。”
車子緩緩開動,顧西洲專注地盯著斜坡。
“慢點開,這條土路下過雨就變得鬆軟。”蘇知意溫柔提醒。
他輕聲應了一聲好。
幾秒後,顧西洲突然死死刹下車,想要停車檢查。
可車子卻沒有任何反應,他臉色一沉。
顧西洲麵無表情,快速解開自己的安全帶,
又猛打方向盤往右側山體靠,邊大力扯開蘇知意的安全帶。
“怎麼了?”蘇知意被突如其來的事故嚇了一跳。
他冷靜答:“刹車被人動手腳了,數到三,我們就跳車。”
車子向前斜衝,大彎道就在麵前,還有白茫茫一片幽不見底的深穀。
蘇知意心狂跳,緊緊拽著他,邊顫著手摸向車門。
顧西洲伏過來,大掌覆住她的手,幫她推開車門,刺骨寒風灌進來。
她一個哆嗦,他偏頭擦過她額角,仍舊臨危不亂,“有我在,別怕。”
溫情隻在幾秒之間,車輪碾過一個大坑,整個車身猛烈晃動,蘇知意差點被甩出去。
顧西洲抱緊她,“護好頭,準備倒數。”
與此同時,拐角處停著一輛越野車,車上的兩人悠閑地看著好戲。
深穀越來越近,顧西洲用腳蹬開被風刮得要甩關起來的車門。
“三!”
顧宵看出他們要跳車的企圖,立馬狠推開車的瘦高男人一把,“撞上去!”
“啊?”
男人認為完全沒必要,他們肯定逃不過墜崖的結局,沒必要搭上自己的危險。
“我他媽叫你撞上去!”顧宵猩紅著眼咆哮,邊搶方向盤。
“二!”
前方有一輛越野失控般朝這邊撞來,蘇知意瞳孔猛地放大,尖銳著嗓子喊顧西洲的名字。
“一!”
“咚!”
蘇知意被狠狠推下車,她感受不到任何疼痛,隻覺得自己心跳停止了,機械地在泥濘道具連續翻滾著。
“嘭!嘭!嘭!”連續好幾聲巨響,轎車被推向山穀,半個車身懸在空中。
顧宵盯著死死扣住副駕駛門框,企圖借力的那雙手,眼眸一眯,再一次奮力撞上去。
“嘭!”轎車徹底後仰下翻。
而那輛越野,因為路麵打滑,控製不住車速,直接飛出路麵。
“不!!!”蘇知意絕望地嘶吼一聲。
她想要爬起來,卻抵不住慣性,人又滾了一圈,頭撞在土裏冒出的尖石一角,瞬間暈厥了過去。
滂沱大雨泄下來,路麵上猙獰的車輪痕跡迅速被抹掉。
路麵上隻剩下孤零零的蘇知意,蜿蜒而出的鮮血融入混濁的泥水中。
……
隱忍死寂的黑洞中,她舉步維艱,耳邊是自己沉重困難的喘息聲。
腦袋嗡嗡的,四肢百骸無力,喉嚨在灼燒,她像一條幹涸沙灘上瀕臨死亡的小魚。
忽的,有人在背後拍她一下。
顧宵猙獰的笑聲響起來,惹得她全身毛孔張立。
倏地,眼前的人又變成顧西洲,他兩眼空洞地望著她。
“西洲!”她大喊,卻發不出聲音,她抓住他的手,觸碰到一片溫熱粘膩。
是血。
她被嚇壞了,尖叫一聲,喉嚨裏湧上一股濃重惡心的鐵鏽血味。
“不要!!!”
病床上,蘇知意猛地彈起來。
趴在床尾睡死的陸行舟立馬驚醒,“別怕別怕,沒事了沒事了。”
蘇知意怔愣地看著周遭的環境,頭部傷口的痛意一點點變得劇烈。
她捂著腦袋,立盡氣竭,“我們現在在哪?他呢?”
“我們在鎮上醫院,洲洲他……”陸行舟表情沉重。
蘇知意立馬紅了眼眶,“他是不是傷得很嚴重?”
這時,病房門突然被人從外打開,先聽到渾厚沙啞的男人聲音。
“她醒了嗎?”
顧西洲一身藍白條紋住院服,頭上裹著紗布,臉上好幾條擦傷痕跡,手裏正舉著一壺保溫杯。
向來挺拔的身子此刻略微弓著,難掩受傷後的疼痛,但望著她的目光依舊溫柔溫暖。
幾滴眼淚砸下來,她飛快掀開被子下床,朝他小跑過去。
“我要被你嚇死了!”她撲進他懷裏,哽咽道。
顧西洲幾不可察地悶哼一聲,穩穩抱住她。
“我一點事都沒有。”
她忍著痛意,墊腳吻他,急切激烈。
所有的不安與後怕,都藏在這個毫無章法的熱吻中。
顧西洲頓了一下,掌握住主動權,緊扣住她的腰身往自己懷裏壓。
看兩個傷員站在門口若無旁人地親吻,陸行舟是又感動又嫉妒,恨恨地扭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