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某處,蘇知意的步伐越來越慢,顧西洲配合著她的速度,同時也看見了不遠處的一塊墓碑。
他空出一隻手,摟緊她。
蘇知意隻覺得渾身發冷發麻,眼睛脹脹的,有什麼要流出來。
她深呼一口氣,咬咬牙,穩住了心神。
墳頭草被張家夫妻幫忙清理得很幹淨。
放下東西,蘇知意半蹲在碑前,仔細耐心把墓碑擦幹淨。
沒有照片,隻有簡單的“父親蘇墨之墓”幾個字。
他這輩子,悄無聲息來,悄無聲息去,隻停留在女兒記憶中。
可女兒不孝,在外漂泊數年,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裏。
蘇知意越想越心酸,緩緩跪下,“爸,我回來了……”
她捂著嘴巴,潸然淚下。
顧西洲雖心疼,還是沒有驚動她,而是帶著孩子跟著跪下。
蘇知意心口一緊,偏頭看他,
“爸,我是知意丈夫,我們有了一個乖寶寶,叫蒙蒙。”
蒙蒙乖巧接話,“姥爺好!我叫蒙蒙,今年五歲了。”
說著,小家夥從兜裏掏出準備多時的糖果,一顆顆整整齊齊擺在前。
“以後蒙蒙每次來,都給姥爺帶我喜歡吃的糖。”
顧西洲揉揉他腦袋,對著墓碑接著說,“我們現在一切都好,以後我會加倍對知意和蒙蒙好。”
“盡全力疼他們,護他們,把他們交給我,您放心。”
顧西洲拿出酒壺和兩個小杯子,分別倒滿。
叮的一聲,兩杯子碰了碰,他垂著眼,目光溫柔。
一杯澆在地上,一杯一飲而盡。
像是兩個男人間的交付與承諾。
蘇知意和蘇墨聊了很久,顧西洲和孩子一直耐心陪著。
直到雨滴突然砸在臉上,顧西洲給蒙蒙遞一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掏出雨傘,給媽媽撐起來。
突然被一片陰影覆住,蘇知意逐漸從沉重的悲傷中抽出來。
又目不轉睛盯著墓碑看了片刻,她側頭抹去眼淚,這才看向顧西洲。
“腿麻了。”有些撒嬌。
顧西洲勾了勾唇,彎腰,雙手掐住她的纖腰,把人一把抱起來。
她全身力氣都癱在他身上,手摟著他脖子,低頭看著他給自己捏腿,忽的就笑了一下。
爸爸,如果說,這二十多年的苦難換來和他後半輩子的相遇相知相愛,那麼,我願意。
她看看墓碑,又抬頭望了望天空,雨水夾雜著淚水一同劃過眼角。
從墓地回來,剛進家門,張培後腳就竄進門。
“蒙蒙!走啊,舅舅帶你去摸魚!”
蒙蒙眼睛一亮,卻又想陪媽媽。
正當小家夥糾結猶豫的時候,蘇知意端著水杯從廚房出來。
她一身黑衣黑褲,長發披肩,一側留於頰邊一側挽於耳後,皮膚細白如瓷,隻是鼻尖眼眶通紅,我見猶憐。
她婷婷嫋嫋走來,張培咧開嘴笑,剛想發起新一天第一輪拌嘴,隻是當看到她身後跟著的男人時,笑容立馬收斂了一半,嘴也閉上了。
沒辦法,這人就一醋缸子,他還是老實一點的好。
蘇知意瞥了眼他腳邊的鐵桶和,撈網,魚竿和餌料,眉眼一挑,“裝備齊全?”
張培也揚眉,“怎麼樣,羨慕吧?羨慕也不帶你去!”
“我用得著你帶?當年哭得眼淚鼻涕一起流,求我分他條魚的是誰?”
“……”張培不想理她,“蒙蒙,咱們走!”
“媽媽,我可以去嗎?”小家夥手走一下沒一下的摸著魚竿,小心思全寫在臉上。
“可以去,但必須保證安全,不可以下水。”
“好!”
“如果舅舅不幸失足落水了,你更不要靠近他,而是該跑回來喊人。”
“好!”
“喂喂喂,烏鴉嘴啊你!”張培急瞪眼。
“照顧好我兒子,少一根汗毛我跟你算賬。”
張培撇撇嘴,“知道了知道了。”
蘇知意和顧西洲站在門口,看著張培帶嘰嘰喳喳一群孩子往村後頭的小河走。
蒙蒙今天一件卡其色背帶褲內搭黑色中領毛衣,比同齡小朋友高出一點點。
手緊牽著張培,另一隻手抓著那條魚竿,一蹦一蹦的,不時仰頭和張培說什麼,神情愉悅。
蘇知意目光緊緊追隨著他,欣慰地呢喃一聲,“蒙蒙這些日子越來越開朗了。”
顧西洲同樣往著那個方向,輕嗯了一聲,彎腰親了親她額角。
十幾分鍾後,顧西洲正摟著蘇知意準備小憩,樓下突然響起急促的喊聲。
“爸爸!媽媽!”
蘇知意猛地睜開眼,顧西洲也已經坐起來。
兩人對視一眼,迅速下床,衝下樓。
蒙蒙吼得嗓子幹,一見兩人,說不出話,急哄哄地拉兩人出門。
“小學……有人打架,好像是蘇阿姨……”
“村尾的小學?”蘇知意立馬反應過來。
“對。”
顧西洲抱起孩子,“帶路。”
三人快步往小學途中,蒙蒙說了事情經過。
“小舅舅突然鬧肚子疼,去學校裏找廁所,我們就在操場找他。”
“我看他遲遲不回來,就去找他,不小心聽見教學樓後麵那一排房子裏發出砸東西的巨響。”
“裏邊正有幾個花花綠綠腦袋的小混混在恐嚇人。”
“而且我還聽見了很熟悉的聲音,好像是瀟瀟的媽媽……”
蘇知意和顧西洲相視一笑,兩人的臉色都並不輕鬆。
蒙蒙皺著小臉,“也許是也許不是,其實我也不確定。”
蘇知意想起昨晚,它她問張培去了哪,他去隔壁村討媳婦兒,那人姓蘇。
是巧合,還是緣分?
等蘇知意幾人趕到,還有十幾米的距離,就能清楚聽到裏頭幾個小流氓的大嗓門的恐嚇威脅。
“瞪什麼瞪!跟我裝清高?不知道被多少人睡過!呸!臭娘們!”
“就這幾個小錢?!趕緊都給我拿出來,信不信把你弄死扔山後頭小樹林讓野狼叼走!”
“你們倒是把我弄死啊!來啊!”
蘇知意聽見那不卑不亢的女聲,已經確定她就是蘇宛玉。
“傻逼,拎個菜刀就想嚇我們?!來啊!往老子大動脈割!”
“割啊臭娘們!別抖啊!今天給你一個機會,以後老子天天折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