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知意眉心微蹙。
“即便他沒有再鬼混，但我就是無法信任他，每天都會為了瑣事吵架。”
“折騰來折磨去，他累了，我也患上了重度產前抑鬱症。”
“預產期還有一周的時候，他爸公司突然出事，人還心髒病發倒下，趁著他兩邊跑，我偷偷聯係上了一個鄉村支教團隊。”
“他沒能陪我進產房，直到那天晚上他也沒有出現，我真的心灰意冷了，連夜就走了。”
蘇知意靜靜聽著，眉心一直沒舒展過，“你有沒有想過孩子？”
蘇宛玉轉頭看她，突然捂住臉號啕大哭，“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瀟瀟！”
“我不是一個好媽媽，懷她的時候對她爸爸的失望抵觸超過了對她的愛，生下來也沒來得及就給她喂一口奶就扔下了她。”
“我也想帶她走，可是我養不活她，我不敢讓她跟著我過苦日子。”
蘇知意沉默地遞給她紙巾，往事重提，她也有些不忍心。
過了好久，蘇宛玉慢慢壓住情緒，抽噎著說：“不好意思啊蘇律師，讓你看笑話了。”
蘇知意搖頭，眼裏有些猶豫，想了想，還是扯過話題。
“你和劉叔他們怎麼認識的？”
“支教團隊剛到目的地沒幾天，碰上當地發洪水，我為了救一個孩子被水衝走了，但命硬，被下遊村莊一位老農救起。”
“那場大洪水讓當地人損失慘重，特別是學校，本來就簡陋，被毀得不成樣子。”
“為了報答救命之恩，我答應了村裏書記的懇求，留下來教書，當地村民很照顧我，特別是劉叔一家，他對我像親女兒。”
如果沒有這些變故，她完全有一個全然不同的未來。
她完全可以爭取到出國留學名額，去到她心心念念的城市，改變她窮苦困頓的前半生。
可她最後隻能流放自己，那些心碎、愧疚、窘迫，把她鎖在那個小地方。
“這次劉叔出事，情況危機，我很擔心他，所以第二天就匆匆趕來。”
蘇知意了然，沒再問更多。
蘇宛玉偷偷看她，有些猶豫和緊張。
蘇知意直接問，“怎麼？”
“蘇律師，你見過瀟瀟嗎？她，她好不好？”蘇宛玉說著，眼眶裏又盈滿淚水。
蘇知意憐惜她，沒隱瞞，“她很好，身體很健康，聰明活潑。”
蘇宛玉忍住沒哭出來，顫著聲問，“你有她照片嗎？我能不能看看？一眼就好……”
蘇知意想了想，拿出手機，把她和瀟瀟的合照翻出來。
那是幼兒園親子活動上拍的。
“她的眼睛很像你。”
初次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熟悉，但她一點都沒往那方麵想。
蘇宛玉一手握住嘴巴不哭出聲，一手小心翼翼地摸上孩子燦爛的笑容。
這一刻，蘇宛玉對孩子的愧疚和思念達到了頂峰。
看著她淚水劈裏啪啦打在屏幕上，慌忙擦掉卻又掉得更多的時候，蘇知意無比憐惜同情她。
都是媽媽，她能想象到她被迫和孩子分離的痛苦絕望。
蘇知意猶豫一下，還是把一開始蹦出來的想法說出口：“我帶你去見瀟瀟吧。”
不僅是心疼她，更是心疼瀟瀟。
“真的？”蘇宛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根本不敢奢求能見一麵。
蘇知意點頭，“就現在，他們正好放學，方便嗎？”
“當然方便！”蘇宛玉騰的一下站起來，緊揪著衣擺緊張地看著她，“我這副狼狽樣子會不會嚇到孩子？”
蘇知意扯一下嘴角，輕拍她的手背，“別緊張，就平平常常一起吃頓飯。”
蘇宛玉咬咬唇，在原地來回轉，“瀟瀟喜歡吃什麼？我給她買，還有衣服，鞋子，玩具……”
說著說著，蘇宛玉哽咽了。
她欠瀟瀟的，真的太多了。
蘇知意不想讓她有太大負擔，也不想她的熱情嚇到孩子，最後提議就讓蘇宛玉作為她的朋友，和兩個孩子吃飯。
去幼兒園的路上，蘇宛玉很沉默，等看見幼兒園招牌時，她開始坐立難安。
蘇知意偏頭看她一眼，安撫地說，“瀟瀟不怕生，她會很歡迎你的。”
蘇宛玉苦澀地笑了笑，“好。”
下了車，蘇宛玉亦步亦趨跟在蘇知意身後，看她和老師通電話，又在門口做好登記，便順利往裏走。
蘇宛玉緊張地咽了咽口水，跟上去。
沒走多遠，遠遠就看見兩個小家夥手牽著手朝她們這邊跑過來。
蘇宛玉愣愣地看著瀟瀟，心砰砰狂跳，腳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紅色圍巾把她裹得嚴嚴實實的，隻露出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手裏還抓著一頂帽子，笑著衝這邊揮手，頭上兩束小辮子晃啊晃，像雪地裏的精靈。
視線越來越模糊，她低下頭，飛快抹掉眼淚。
還剩幾步距離，瀟瀟鬆開蒙蒙，加速跑過來，“顧媽媽！”
蘇知意蹲下來，張開雙手，小公主笑著衝進她懷裏。
“瀟瀟，我給你介紹一個人。”
“是這個漂亮阿姨嗎？”瀟瀟拽下圍巾，仰頭看向蘇宛玉，笑眼彎彎。
蘇宛玉不受控製地輕顫著，鼻子酸酸的，又要哭了。
蘇知意看她一眼，“這是蘇宛玉阿姨。”
“蘇？和顧媽媽一個姓耶！”
“對，你可以叫她……蘇阿姨。”
蘇宛玉艱難蹲下身子，笑著衝她伸出手，“你好，瀟瀟。”
“你好啊蘇阿姨！”小姑娘軟軟嫩嫩的小手抓住她略微粗糙的五指，鄭重其事地晃了兩下。
蘇宛玉不敢看她的眼睛，盯著她細膩白皙的手腕，一滴眼淚砸在雪裏。
瀟瀟沒看出她哭了，但能感受到她沉重的心情，有些無措地看向蘇知意。
蘇知意彎起食指刮了刮她的臉頰，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隻能看向蒙蒙。
“蒙蒙，來，認識一下蘇阿姨。”
插著兜酷酷站在一旁的蒙蒙探究地看著蘇宛玉，眼眨一下，“蘇阿姨好，我叫蒙蒙。”
蘇宛玉強擠出笑容，“你好蒙蒙。”
蒙蒙點點頭，又看向蘇知意，“媽媽，你們要和我們一起吃飯嗎？”
蘇知意點頭，“帶你們出去吃，怎麼樣？”
瀟瀟立馬驚喜地跳起來，“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