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說話。”
連卿瞧著她，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不似往日那般總含著笑意，瞧著瞧著眉頭微微凝起，見鬼，他竟覺得她披頭散發的樣子也美得叫人移不開眼睛。
明明此時她頂著的隻是那張偽裝的麵容，而並非她的真容。
“你，是不是對我做了什麼？”他終於開口。
卻將鳳樂菱問得有些發懵，“是你大半夜的突然跑進我的房間來，怎麼還反過來問我？”
鳳樂菱看著他，總覺得他今晚怪怪的，“你是不是喝醉了？”她問他。
連卿的眼睛依然沒從她身上移開，緩緩道，“或許吧。”
或許他是醉了。
“小鳳凰，你是不是懂什麼迷魂術，或者…蠱術？”他問她。
他現在都有些懷疑是她對他用了迷魂術，或者是下了什麼魅惑人心的蠱，他才會像現在這樣。
她大概不曉得他那顆石頭做的心早就開始複蘇了，從邊緣一點點向中間，他也一點點感受到了心痛是何種滋味。
她從那位父神嫡子的房間走出來時；她隻顧著擔心那位父神嫡子的傷勢而對他視而不見時；她不相信他的話時，他才曉得原來心痛的感覺是如螞蟻般一小口一小口地咬在心尖上，密密麻麻的。
緋月曾跟他說過，如果你和一個人在一起很開心，並不能代表你愛上了那個人，但如果你不和那個人在一起便沒辦法再開心，那便是愛上了。
她說“你永遠不知道心髒跳動的聲音有多動聽，也永遠不知道那聲音有多絕望。”
她說“哥哥，我既希望你能知道，又盼著你永遠都不要知道。”
他想他似乎有些懂了。
“什麼迷魂術，什麼蠱術，你今晚到底怎麼了？”鳳樂菱被他的話弄得一頭霧水。
所以……她根本不會這些。
連卿忽然坐在地上，枕著自己的手臂靠在她床邊，“我剛不是說了麼，我醉了，小鳳凰。”
“那你也不能睡這裏啊！”鳳樂菱推了推他，“你要睡去客房睡。”
連卿卻沒一點動靜，她直起身子瞧了瞧，發現他竟閉上眼睛睡著了，看來他還真醉了。
她跳下床取了一床被子蓋在他身上，起身的時候不經意瞥見他桃色的衣衫上染著一抹血色，然後忽然想起他今日在紫微之巔上吐了血。
他不會…真的受傷了吧？
若是受傷了的話可不能睡在地上。
“連卿，連卿。”她小聲喚了他幾聲。
他卻睡得很沉一般，沒有任何回應。
鳳樂菱瞧了一眼自己的床，看來今晚她隻能先將自己的床讓給他了，她彎身去扶他。
連卿個子很高，她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勉強將他從地上扶起來，可剛剛站穩，不曉得怎麼回事重心一失，兩人雙雙跌到了床上。
她在上，他在下，她的小臉方巧貼在他的胸口上。
她剛想起來卻突然聽到一個很奇怪的聲音，“怦”，是心跳聲。
這聲音若是放在別人身上她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可他是連卿啊，他的心是石頭做的，怎麼會？
她抬頭，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眸子裏，她有些看不懂那裏麵含著的是什麼，“你？”
連卿就那般看著她。
“我剛才聽到…聽到……”鳳樂菱此時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聽到什麼？”連卿問她。
“你的心跳聲。”
她話音才方方落下，手便被連卿按在了他的胸口上，那裏卻是除了起伏的呼吸再無其他動靜，鳳樂菱不由地微微凝眉，“怎麼會？剛剛我明明聽到了。”
似是對他說，又似在自言自語。
連卿好看的桃花眼裏浮上一抹笑意，“你不是說我的心是石頭做的，不會碎麼，它又怎麼會跳呢？”
鳳樂菱看得出那笑容裏的揶揄，也聽得出他聲音裏的幽怨，目光停在他衣衫上暈開的血色處，心裏是有些愧疚的，“我，我不知道你真的受傷了，我以為你不會……”
他打斷她，“我的心是石頭做的，可我也有哀樂，我不會死，可也會受傷。”他突然頓了頓，“不，也許有一天我的生命將終結。”
鳳樂菱愧疚又詫異地看著他，她曉得她今日在紫微之巔上沒有顧及他的感受，作為朋友她真的很糟糕，“對不起，連卿。”
“可你…怎麼會死呢？”
他不是魔神麼，不是石頭化的麼，不是不死不滅麼？
她等著他的回答，他卻忽然如往日般春風桃色地笑了起來，“騙你的，笨蛋。”
鳳樂菱怒了，撈過枕頭就往他身上招呼。
連卿抓住枕頭，“我都說了我醉了，醉後的話豈能當真。“
“醉了的人才不會承認自己醉了。”鳳樂菱道。
“我非人非魔又非神，你不能以常人的眼光看我。”
他言罷麻溜地躺下，然後毫不客氣地拉過一旁的被子給自己蓋上，“我要睡了。”他拍拍自己身側的空位，“免費暖床，怎麼樣，要不要一起睡？”
鳳樂菱同樣麻溜地將自己手中的枕頭砸在了他身上，“要睡你自己睡。”
然後她便跳下床，在地上打了個地鋪，某人受傷了，她不跟他一般計較。
本來她有些失眠，被連卿這樣一攪竟暫時忘了原本叫她失眠的那事，躺下沒多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窗外的月光方巧照在她半張小臉上，連卿睜開眼睛，側過身子看著她，手臂緩緩抬起，修長的大手覆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怦。”
它的確跳動了一下。
他想它快複蘇了。
是她喚醒的。
“小鳳凰，你知不知道喚醒我們魔神的心是要負責的？”他輕聲問她。
寂靜的屋子裏卻沒有人回答他。
下一瞬，他移到鳳樂菱的身邊，半撐著身子，伴著皎潔的月光緩緩在她的額心印了一個吻，這個吻很快在他的心間開出一朵桃花來。
花瓣上原本淺細的脈絡瞬間清晰起來，從花蕊中心向四處迅速蔓延，桃紅眨眼間變成血紅。
“怦，怦，怦”
寂靜的夜裏，他聽到了緋月曾對他說過的，這世界上最動聽最美妙的聲音。
他的唇角微微牽起，眼睛裏開出笑意，指尖劃過鳳樂菱秀挺的鼻梁，緋月沒有騙他，這的確是世上最動聽最美妙的聲音。
至於後來會不會變成絕望，他沒有去想，他隻知道，此時此刻是他活了近二十餘萬年最好的體驗。
他將她麵容上的偽裝卸下去，露出一張比月光還美的臉龐來，“小鳳凰，謝謝你。”
他在她身側躺下，瞧著她，看著她，眼睛裏閃著星星點點的光亮。
大概，這一夜的秘密，隻有他和月光才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