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鳳樂菱一起來便跑到無名床頭，待他一睜開眼皮，便朝他伸出一隻手來。
無名的目光從她蔥白的手上一寸寸挪到她的麵容上，她還未洗漱，秀挺的鼻尖上，下巴上，臉蛋上全都綴著血跡，想是她昨日並未清理自己的鼻血便睡下了，頭發也四處飛著，甚是淩亂。
不過卻別有一番可愛嬌俏。
鳳樂菱絲毫不覺天尊已將她打量了個遍，隻以為天尊大概是不曉得她在做什麼，便又向前伸了伸手，“不是說好教我劍術麼，劍譜給我。”
她先鑽研一下。
無名一邊掀被子下床，一邊道，“不需要劍譜。”
鳳樂菱跟在他身後碎碎念，“怎麼會不需要劍譜呢，別人家的師父傳授劍術都是要贈劍譜的。”
她懷疑天尊是舍不得贈她。
走到門檻前的天尊驀地頓住，害得鳳樂菱險些撞在他的後背上，他回頭瞧她一眼，悠悠道，“我是別人家的麼？”
鳳樂菱霎時啞然，搖搖頭，當然不是，可天尊這話說的，好像他是她家的一樣。
她正這般想著，聽見天尊“嗯”了一聲，時間契合得好像就是在回答她，嗯，我就是你家的。
她一時不曉得再說些什麼。
無名跨出屋子，她跟著他跨出屋子。
“修行劍術不需要那些套路招數，用過早膳後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哦。”
無名用仙術打了一盆水，回屋淨臉，鳳樂菱便跟著他回屋看他淨臉。
其實這些對他們神仙來說，隨隨便便捏一個仙訣便能搞定。
不過像天尊這般無所不能的神仙若是做什麼都用仙術的話，這漫漫仙途該是何等聊賴。
她很能理解天尊經常在一些事上親力親為，比如做飯，比如淨臉。
她想得正出神，旁側傳來一個聲音，“過來。”
“啊？”她抬頭疑惑地瞧向無名，站在原地忘了動作。
無名跨一步到她跟前，一手按住她的後腦勺，一手將浸濕的毛巾覆在她臉上擦拭。
毛巾上的溫度不燙不涼很是舒服，鳳樂菱是愣住的，原來天尊打水不是給自己淨臉，而是給她淨臉。
此情此景她一下就想起了她爹爹，小時候她頑皮常常在外麵弄個大花臉回來，她爹爹就是這樣弄一盆溫水幫她擦臉的。
彼時她曾對她爹爹道，“用仙術豈不省事。”
彼時他爹爹是這樣答的，“仙術的確省事，有些東西卻是不能省的。”
恰巧她娘親進來，將她爹爹的話茬接過去，“一個人越是願意在你身上花費時間，耗費精力，便越能表達出他對你的愛意。”
那個時候她便曉得她爹爹雖然威嚴刻板些，卻也是愛著她的。
她尤記得她娘親最後做的總結，“法術是個好東西，卻也有礙人同人之間升華感情。”
心中猛然一動，天尊這般對她莫非也是想同她升華感情？
溫熱的毛巾從臉上拿開，她直直看著無名，想從他的麵皮上看出些蛛絲馬跡來。
無名：“這般瞧著我做什麼？”
鳳樂菱眼睛仍未從他身上移開，十分認真道，“天尊方才像極了我爹爹。”
她爹爹肯在她身上花時間耗費精力是因為愛她，那天尊方才？
無名默了默，“我看起來竟那般老了？”
鳳樂菱：“……”
天尊的關注點……
她沒記錯的話天尊的年齡確實是和她爹爹差不了多少的。
此處需要說一下，她娘親是天地靈氣孕育出來的第一隻鳳凰，比她爹爹整整大了七萬歲，她娘親實實在在是老牛吃了一棵小嫩草。
當時在四海八荒還甚是轟動來著，凡是一些上了年紀的仙都紛紛跑到丹穴向她娘親請教“吃嫩草”的經驗。
雖時時被人稱讚崇拜，她娘親卻對年齡這個事兒很是介懷的，一旦同她爹爹有個分歧便要甩一句話出來，“你是不是嫌我老了，想重新去找朵小鮮花？”
然後她爹爹便百般哄著，萬般順著，還刻意蓄起了胡子，就是為了叫自己看起來比她娘親還成熟年長一些。
她爹爹堪稱四海八荒妻奴典範。
鳳樂菱瞧著無名，莫不是凡年長些的仙都對自己的年齡比較敏感？
她笑笑，“天尊怎麼會老呢，天尊一點都不老，天尊比我娘親還小了七萬餘歲呢。”
她自認為自己表達得很有誠意，隻是天尊瞧她的眼神……
她不由地後退一步，“難道沒有人同天尊說過麼，天尊如蘭如芝，芝蘭玉樹，玉樹臨風，風度翩翩，實乃翩翩佳公子一枚。”
無名的眉眼舒展開，她哄起人來倒是很有一套。
他忽然便來了興致，上前一步，“還有呢？”
“還，還有……”鳳樂菱飛快的轉動著自己的小腦瓜，“顏如冠玉，清俊無匹。”
無名再上前一步，“還有？”
“還有……白雪傾蓋，公子無雙。”
無名並不曉得這就是她第一次見他時的感覺，又上前一步，“還有呢？”
還有？！什麼叫書到用時方恨少，此刻便是了。
鳳樂菱連著退了好幾步才想起來一句，“還有一見公子誤終身，不見公子終身誤，說得就是天尊你啊。”
這句純屬她從話本子裏拉來湊數的，不免有些誇張。
可天尊瞧著她的眼神卻是誤會了一般，再輕輕挑著的一個“哦？”字，瞬間叫她臉紅發熱，一屁股坐在了梳妝台前的圓凳上。
偏偏天尊他還俯下身來，且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就在她以為要發生些什麼的時候，天尊的手臂卻是越過了她的肩膀，收回來時手上多了一把木梳子。
然後她聽見天尊說，“轉過去。”
她乖乖的轉過去，心中卻是一陣驚濤，天尊竟是要為她梳頭綰發麼？
她想起她在玉清山為他唱的那首情歌：
我要美麗的衣裳
我要你為我梳妝
如今竟都實現了！
她正想得出神，頭頂忽然傳來一個聲音，“你方才用了很多個‘公子’，不如今後你便如此喚我吧。”
鳳樂菱大驚，“公…公子？”
她方才的確說了好幾個“公子”，可那是話本子裏常用的稱呼，放在天尊身上……她怎麼，怎麼就有些叫不出口呢？
偏偏天尊還叫她喊一聲聽聽。
她咬著唇瓣咬了半晌，問他“天……天尊怎麼會忽然偏愛上這個稱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