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樂菱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瞧著無名。
心裏的驚濤駭浪已將她所有的思緒淹沒，偏無名仍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竟還問了她一句，“為何這般瞧著我？”
她的眼睛本來就很大，此刻黑色的瞳孔裏，他的麵容更加清晰。
他喜歡從她的眼睛裏瞧見自己。
鳳樂菱驚詫的麵容變得木訥啞然起來，她望著一派淡然從容的無名，不由地開始懷疑自己，懷疑世界。
此時，她隻想找個地方靜靜。
然後，她便真的轉身走了。
隻是她走得極其緩慢，路上擋著一塊石頭也沒瞧見。
無名用仙力將那石頭移開。
她走著走著又連方向都偏掉，直直朝著一顆百年菩提撞去。
無名又把菩提也移開。
菩提後麵是假山。
所幸鳳樂菱走到假山跟前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不然無名還得找個空地來安置那座假山。
鳳樂菱在假山前停了半晌，忽然轉身走回來，走到無名麵前，臉上的震驚和詫異已經消失不見，變成的是一片茫然。
她偏頭望著他，像個懵懂求知的孩子，張了張口問他，“天尊為何要說那樣的話？”
又為何說了那樣的話還如此淡定？
後麵那一句她沒問出口，因她覺得前麵的更重要，才是整個事件的關鍵，也是她真正在意的地方。
無名抬手將她頭頂的一片菩提樹葉摘下來，“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動作隨意，聲音更加隨意。
可鳳樂菱的反應就沒那麼隨意了。
“實，實話實說？”她很是僵硬地將他方才的話帶著滿滿的疑問重複了一遍。
無名瞧著她，“難道不是麼？”
鳳樂菱怔住，心間隨著他這個輕巧的問句蕩開了一圈圈漣漪，腦海裏不由地閃現出同天尊初初相識以及之後發生的種種。
原來不知不覺間，她竟同天尊經曆了許多。
機緣巧合，他救過她數次，而她也十分幸運救過他一回。
她還同他在丹穴有過一場浪漫的約會，他贈她梳子，她替他束發，雖然她不曉得那是如何發生的，但那卻是她這輩子覺得最美好的事情。
她和天尊既不像朋友，又不同於其他的前後輩，說是彼此的救命恩人卻又沒那麼簡單。
倘若有人問她和天尊是什麼關係？
似乎的確是無法用一兩個詞彙，一兩句話來描述的。
鳳樂菱偷偷瞧一眼天尊，這樣想來，他說他同她是不可描述的關係，竟一點錯也找不出來。
怪不得他那般淡定從容。
然後她猛然意識到同天尊相比，她方才的反應太過激烈，激烈得在天尊的眼裏一定不大正常！
糟了，她將自己對天尊的心思努力地藏了這麼久，辛苦地掩飾了這麼久，可不能就這樣被天尊瞧出端倪來。
鳳樂菱低頭繾眉，小腦瓜飛快地運轉，想著該如何挽回這個局麵。
片刻後，她忽然靈光一現，重重歎了一口氣，歎完便等著天尊的回應。
頭頂卻一直沒動靜。
鳳樂菱隻得抬起頭來十分不自然地對無名說，“天尊就不問問我何故歎氣麼？”
說完很是忐忑，她其實不曉得天尊會不會配合她。
好在無名隻稍稍默了一下，便照她說的問，“你何故歎氣？”
鳳樂菱鬆一口氣，她擺出一副很生氣的樣子，“天尊都不曉得那流言將我詆毀成了什麼樣子！”
雖是個拋出來的引子，她卻沒給無名問的機會，自己緊接著憤憤道，“他們竟說我厚顏無恥將天尊拉入了這風月之中。”
隻要她將自己的憤怒表達出來，便能合理地解釋她那過激的反應了。
且她為了將自己的憤怒表達得淋漓盡致，還將兩隻小手叉在腰上，“不僅如此，還說我是憑著自己長得好看對天尊用了美人計！”
這不是在侮辱天尊麼
天尊哪是那麼容易被誘惑的。
她說著說著竟真的憤憤不平起來，別人怎麼詆毀她可以，但絕對不能貶低天尊，哪怕是一丁兒點都不行！
“簡直太過分了！”
倘若叫她曉得是誰說的，她一定打得他滿地找牙，不對，興許那人比她厲害，那……那她就看著宋荼將他打得滿地找牙。
無名瞧著她氣鼓鼓的樣子，問她，“你很生氣？”
“當然生氣了！”鳳樂菱理所當然道，“難道天尊不氣麼？”
問完她意識到天尊是這世間最清心寡欲、不染世俗的仙，定不會將此等小事放在心上，便小聲嘟囔了一句，“反正我很生氣。”
替他生氣。
“生氣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無名忽然悠悠道，且瞧她一眼，“你若覺得自己虧了，大可以將他們詆毀之事坐實。”
鳳樂菱循著他的話頻頻點頭，嗯……有道理，天尊不愧是天尊，既然他們都那樣詆毀她了，那她不將罪名坐實豈不是吃了大虧。
不過，他們詆毀她什麼來著？
鳳樂菱稍稍回憶了一下，好像是用美人計將天尊拉入風月之中。
她的小身板隨著這答案猛然一僵，僵了會兒對著無名幹笑起來，“天尊太會說笑了。”
無名卻是很認真地瞧著她，“你覺得我是在說笑？”
他不等鳳樂菱回答，又補上一句，“倘若我是認真的呢？”
鳳樂菱的腦子瞬間就卡殼了，愣愣地望著無名，天尊，天尊這是什麼意思？
認真的？
什麼是認真的？
她還未想出個所以然來，無名便一句話幫她理清了，他悠悠道，“我其實不大介意你對我用美人計。”
說完還異常真誠地看著她，好像在鼓勵她，你盡管將罪名坐實，我會積極配合的。
鳳樂菱整個人懵住，這，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不染一絲塵俗的天尊麼？
她眨了眨眼睛，沒錯啊，眼前的人的確是天尊！
可他究竟曉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麼？
還是……她今天反應太激烈以至於出現了幻聽？
她雖然巴不得對天尊用美人計，但僅存的一點理智還是不停地在心底對她說，別衝動，別衝動，千萬別衝動。
越是這種令人激蕩的時候，她越得找個地方靜靜。
然後，她便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