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樂菱從被窩裏露出一顆小腦瓜來,揚著嗓子,“我沒事。”
她生怕宋荼要進來,又道,“我已經睡了,有事明天再說吧。”
可是這一夜,她華麗麗地失眠了,翻來覆去,覆去翻來,從床上坐起來,躺下,又坐起來,最後跳下床,跑到窗子旁想透透氣。
她打開窗戶,皎潔的月光傾泄而下,同時對麵的窗戶也忽然打開,天尊的那張俊臉就那樣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她的眸子裏。
鳳樂菱小心髒猛地一哆嗦,趕緊將窗子給關上,人靠在窗子上慌亂不已。
無名也不曉得自己為何失眠,這是十四萬餘年來從不曾發生過的,他打開窗子看見鳳樂菱的時候,先前一閃而過的奇妙再次出現,隻是他還未抓住,她就將窗子關上了。
很是……怪異。
直到第二天他和鳳樂菱在走廊相遇,她扭頭就走,他才隱隱意識到她在躲他。
可她為何躲他,他百思不得其解。
於是,他傳天書給遠在九重天之上的玉隱。
內容如下:倘若一個女子忽然躲著你,是為何?
天書傳過來的時候,玉隱正在給他家天尊的魚兒喂食,然後水麵上就忽然顯現出了這樣一行字。
玉隱一頭霧水,便問:要看對那女子做了什麼。
他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如何會知道原因,他家天尊莫不是將他當成算命的了。
片刻後,水麵上又顯現出一行字:倘若是被她親了呢?
玉隱手一抖,手上盛著魚食兒的器具便落入水中。
雖然方才他家天尊全部用的是假設,但他還是想當然地將裏麵的男主人公當成了他家天尊本人。
所以,剛剛天書上的意思是,他家天尊被人親了?
他家天尊被一個女子給親了?
他家天尊居然被一個女子給親了!
這個消息對他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他家天尊那可是避世萬年,不染世俗的尊神啊,什麼人居然敢玷汙他家天尊,太膽大,太不要命了!
他稍稍緩過來些後,回他家天尊:可能是怕被天尊您給打死吧。
不肖片刻,他家天尊回:我為何要打她?
玉隱愣住,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水麵上的字,再次震驚了。
他家純潔了十四餘萬年的天尊被人玷汙了居然不想討回公道,這……這像話嗎?合理嗎?
難不成……
他腦海裏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難不成,他家天尊真的情竇初開了?
他還理著思緒,他家天尊又傳過一句話來:我忘了,你從未被人親過,又怎麼會曉得呢?
玉隱抽了抽嘴角,他怎麼覺得他家天尊被人親了還很驕傲的樣子?
不僅驕傲,還在跟他這個萬年老光棍炫耀一般。
這……這像話嗎?合理嗎?
這邊鳳樂菱越是躲著無名,無名越是在她軒桐宮住的安穩,絲毫不提“走”字。
他又是父神的嫡子,救世的天尊,身份地位在那兒擺著,鳳樂菱總不可能生硬地將他趕走。
倘若這種事情發生在以前,鳳樂菱一定做夢都會笑醒。
可是為何偏偏是發生在那件事之後呢?
她都懷疑天尊賴著不走是想找機會把她肚子裏的小寶寶給扼殺掉,她便躲得更厲害。
要麼不出房門一步,出去了就在外麵待一天,等夜深人靜的時候再偷偷摸摸,像做賊一樣溜進軒桐宮,溜進自己的房間。
而在這期間,無名終於思索出她為何躲著她。
源於她又偷偷溜走的一天,他去丹穴隨處逛逛,逛著逛著便遇見了那天賣花給他的老嫗,老嫗又想讓他買花,他便將問玉隱的問題又問了她一遍。
老嫗是這樣說的,“公子啊,你也太不了解女孩子了。”
是,他承認他不了解。
以前的十四餘萬年他也沒機會了解。
緊接著老嫗又說,“女孩子臉皮都薄,發生了這樣的事,那姑娘絕對是害羞了。”
害羞?
這個詞語無名也是不大了解的,甚至於從沒人跟他提及過。
原來她是害羞了。
他還以為她是厭煩他。
想到這裏,無名麵頰上微微帶了些笑意,很闊綽地將老嫗籃子裏的花全都買了。
這天夜裏,鳳樂菱又準備偷偷溜進軒桐宮,她學蟈蟈叫了兩聲,這是她和宋荼的暗號,隻要她叫兩聲,宋荼便會給她開門。
這次也不例外,門照常“吱呀”一聲後打開。
但……
開門的不是宋荼,而是她正想方設法躲著的天尊。
她愣了愣,隨即伸伸胳膊,恍然地輕“啊”一聲,“走錯了,走錯了,今天應該去娘親那裏給她請安的。”
說完她轉身就想逃離現場。
轉身的那一刻,無名的聲音響起,“那天的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這樣說,她應該就不會那般害羞了吧。
鳳樂菱的身子猛然僵住,不必放在心上……
他說不必放在心上。
他讓她不要放在心上。
他知道她這幾日心裏有多動蕩,腦子湧現過多少想法嗎?
他現在跟她說不必放在心上。
無名並不知道此時她洶湧的內心,怕她仍要走,又補充一句,“你就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罷。”
鳳樂菱身子又是一僵,什麼也沒發生過,他從來不知道那樣的意外她曾偷偷在心裏幻想過多少次,計劃過多少次。
而如今,她的肚子裏已經有小寶寶了,怎麼可能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呢。
她的眼眶澀了澀,有什麼東西妄想從裏麵湧出來,她卻是微微仰頭將其逼退,半晌,艱難道出一個“好”字。
她咬了一下唇,逼迫自己收起多餘的情緒,像沒事人一樣,從他身側擦肩而過。
無名捧著花束的手頓在半空中,微微繾眉,這又是怎麼回事?
他叫她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不是叫她當沒看見他一樣。
他像遇到什麼解不開的難題,疑惑了片刻,琢磨了片刻,得出一個結論來,女子的心思竟比佛理還難參透些。
待他轉身時,鳳樂菱已經拐進屋子,然後“哐”一聲將門關得格外響亮。
無名瞧了一眼手裏的花兒,想來那老嫗的話也不全是對的,他正準備扔掉手裏的花束,腦海裏卻忽然閃現出那日她頭戴花環的樣子,靈動嬌俏,甜美可人。
伸出去的手收回來。
將手裏的花束又隨手編成花環,即便是隨手,那花環看起來也頗具藝術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