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青丘—舊年往事(3)

“哥哥不走,我不走!”如懿哽咽著說道。

“如懿!不要任性!”曜著急的說。

“哥哥不走,我不走!!”如懿哭著喊著說道。

“你出去好好的生活,若我繼承了這青丘,就把你接回來!”曜急切的說。

“那若是你繼承不了呢?別人當了狐帝呢?那你會在哪?哥哥?”如懿哭著問。

“我一定能當上狐帝的,你出去等我。”曜說道。

“我不,哥哥不走我不走,哥哥在哪我在哪。母後已經不在了,哥哥不能再將我扔下,不行不行!”如懿哭著說。

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過去撲進曜的懷中,雙臂死死的扣緊他的腰。淚水直接染濕他的衣襟,曜的心一軟,說道:

“你出去,有王叔陪你。而且王叔能帶你去很多很多好玩的地方,你們也能定日子回來。”

“那就留著哥哥一人在這?不要!我要在你身邊,母後已經不在了,隻有咱們相依為命了,我不走!!”如懿撒潑耍賴般的哭著說。

“你…”

於是那天,曜終究還是留下了如懿。之後兩人便開始在錦繡宮中相依為命的日子,也是在那之後,如懿發現曜開始變了,越來越變得不像他,雖然如懿知道,曜是為了坐上王位,但他嗜血暴戾的性子經常嚇到如懿。

直到他殺死最後一個除了他意外的王位繼承人之後,曜的性情又一次變了。像是笑裏藏刀,不知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甚至如懿都開始害怕他。但也隻有曜知道他的本心並未改變。

老狐帝看著曜的表情,發現自他說完那句話之後,曜就一直沒有表情,也不言語。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老狐帝知道自己虧欠他們的太多,隻是千言萬語他都不知該怎麼說。

他無法解釋自己的風流是為何,他也解釋不清很多問題,而這些問題怎麼能讓他去與他的兒子解釋,這不會,而是他永遠不會這樣做。

“第一次見她,也是在這樣的雪天,那天的大雪看不清來人是誰。但就是這樣,她也一下入了我的眼…誰能料想到…她竟然死在了盛夏…”老狐帝喃喃道。

曜渾身的血液都僵住了,瞳孔緊縮,靜靜的凝視著老狐帝。老狐帝望著側殿外那飄忽的大雪,眼眸未有偏移,那鵝毛般的雪,又像是片片落在他的心頭。曜沒有說話,靜靜的凝望著這個不曾見過幾次麵的父王。

狐族本就高貴美麗,他的父王亦是如此,意氣風發之時,他是這青丘上唯一的俊美狐帝,而此時卻兩鬢斑白,也出現了根根銀絲,而他的眼角,貌似多了很多的細紋。記憶中的他不該是這個樣子,可若是想來從什麼時候未再見他…

那應該就是母後死後,他都未再見過他,連從遠處都不曾瞥見。自從母後死去,曜便繞著整座王殿,不再靠近。隻是一步一步,將這青丘用血色染紅,用左丘一族的血,將這青丘的桃林染的分外妖嬈。

曜的心隻有廝殺,但他卻不知,自己已離王位越來越近,本可饒過的性命也都殺的幹淨…若是從那時起,曜想著自己便不見老狐帝,可這才過去了多久?十萬年不到的光景,怎麼會讓老狐帝如此滄桑?

老狐帝似是感覺到了曜的注視,很自然的轉過頭來,與曜對視的一瞬,曜別扭的轉過了眼睛。而老狐帝卻還是將目光注視在他的臉上,眼中漸漸顯現出一丁點慈愛來。不知為何,越是盯著曜,他心中就越發悲涼。

一切的記憶又像是重新在眼前演繹,無休無止。而老狐帝記憶的終點,仍舊是那一抹倩影。老狐帝眼中的死愛越發的深了,眼底深處,竟有一絲淚光。也許到這裏,一切從來都不是他能左右的,這一生不知他有過多少的遺憾。

“曜兒…”老狐帝沙啞的說道。

曜的身子一緊,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從沒想過,這個父王有一日能這樣喚自己。默不作聲,但微微挺直的背顯示出他極度的緊張。老狐帝看了他半晌,輕輕的笑了,半晌才將眼睛從他身上移開,再次凝望那鵝毛般的雪。

“情這東西,我低估了它。”老狐帝沙啞的說道。

在他將目光轉開之後,曜的心明顯放鬆了一些,開始認真的聽著他說的話。可這句,他不知自己的父王到底要說什麼,或者是這句話到底是何意。‘情’是什麼?父王低估了什麼?

正在曜思量時,老狐帝又開口了:

“人,有七情有六欲,而妖,亦有這些。凡天下生靈,都有逃不了的情,脫不開的欲,若這世間真有什麼所謂的聖人,那他一定是最悲戚可憐的存在。他不知這世間最美是什麼,他也不會知道這世間最悲是什麼…”

曜不明緣由的聽著,並不插。這錦繡宮自從帝後死後,便再也沒有了宮女和侍衛的把守,生生變成了一個空院子,此時若是老狐帝想說什麼,也不用防隔牆有耳。曜想著想著,便也無所謂了。

看著眼前如此滄桑的一代君王,心中竟生出了憐憫。而那一絲對父親的親情,他不清楚是不是也若有若無的縈繞在心頭。隻是表情稍稍柔和了一些,側耳傾聽。側殿內獨有燭火燃燒的聲音…

而再仔細聽去,似乎那殿外的鵝毛輕雪,落地也有了絲絲聲響。曜正走神之間,老狐帝又繼續開口了:

“一生是何其的失敗…也有無數的悔恨,可什麼都不能從頭來過,我也唯有此刻跟你叨念一下。”

“在這偌大的宮殿中,本以為無情,但誰想到她竟會真的走進我的生活…其實姻緣這事尤為難解,早已是命中注定,本沒有什麼對與錯,但兩廂廝守總好過一廂情願。第一次見她,也是這樣的雪天…”

“那雪特別的大,大到我看不清來人是誰。但我知道那是一個女子,當年也是貪玩,這樣的大雪天,明明母後叫我不要到殿外去,可我非要逆著她的意,跑到大殿外,一次給他玩個痛快…”

“直到我看到一個女子站在不遠處向我走來時,我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