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站起的一瞬間,鴻雪的手突然拽住他。茗陽和晟月都是一驚,晟月急切的回頭,然她的手無力的放下,墜落在石床的邊緣。
“別……走……”鴻雪無力的說。
之後晟月和茗陽都默不作聲,等了半晌之後,發現她不再吭聲。晟月放下心來,轉頭凝望著茗陽,而正好他們都注視著對方。
晟月忽然一笑,眼神一轉俏皮的一挑,茗陽也露出了笑,無奈的搖頭。晟月默不作聲的轉過身,撩開簾幕走了出去。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對茗陽說過一句再見,也沒有再次回頭張望,就是走的那麼慢,那麼決絕。
茗陽回憶著那最後一眼的晟月,不禁笑了起來,他有時還是這般孩子氣。但當他轉過頭看著鴻雪時,才想到剛剛晟月做的一些,心中也不覺的暖了起來。他這般的人怎會是孩子氣,那應該是純真。
而這樣的他,又深知自己的宿命,所以選擇放手,而做她唯一的哥哥,茗陽不禁自嘲,若是讓他放手是不可能的,他一定會牢牢的抓住她的手,就算等在原地,也會一直等著她。
茗陽伸向那隻在石床邊緣的手,慢慢放在手心中握著,她的手是冰涼的,他放在自己的手心中,慢慢的暖著,一點一點的希望將自己的溫度傳染給她。
就這樣一直一個姿勢,茗陽不知時間過去了幾個時辰,隻記得一直凝視著她,她沒動他也不動,就這樣一直一直。
鴻雪隻覺得脖子酸痛,突然扭動了一下,才覺得身上像是千斤重,都無力般的躺在床上。眼前還是一片黑,似乎有東西在自己的眼睛上覆蓋著。她下意識的抹去,手突然被捉住,被一雙溫涼的手握住。
“醒了?”茗陽淡淡問。
“哥。”鴻雪喊道。
“恩,你的眼睛我要幫你重新包紮一下,你先不要碰。”茗陽柔聲道。
“恩,好。”鴻雪幹脆的答道。
茗陽慢慢放開她,才抬眼看向外麵的蓬萊,此時蓬萊早已被朝陽照耀的一片金黃,原來她睡了一天,而他也在這裏坐了一天。
“睡得還好嗎?”茗陽扭頭問她。
鴻雪沒有做聲,而是靜靜的躺著。茗陽以為她沒有聽到,便也不以為意的轉過頭,開始收拾著手底下的雲母粉。
而鴻雪過了好久後,突然嘴角展開一抹微笑。茗陽正好回過頭看了她一眼,這一抹笑讓茗陽心裏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
“哥,我夢到晟月了~”鴻雪甜甜的笑。
“怎樣?”茗陽也不自覺帶上了一絲笑意。
鴻雪突然從石床上慢慢翻身坐起,而茗陽卻搗鼓著手中的雲母粉過分專注,也沒有注意她的動靜。鴻雪慢慢的靠著聲音的方向摸到了茗陽的衣角,緩緩的倚靠在他的背上。
茗陽的身子一緊,直直的僵硬在了那裏。
鴻雪隻是握著他的衣角就足夠了,知道他在身邊,突然感覺世界就算是一片黑暗,就算是誰都不在了,若隻有他,也能如此的安心。
“哥,之後的日子,陪著我走下去好不好~”鴻雪輕聲的說。
茗陽也是從這刻開始,感覺到那種強烈的使命感,和無法改變的強大宿命。但不知為何,此時卻是一種欣喜、感動和幸福相交織在一起的情感,衝擊著他的心口。
即使多年之後,他也沒有忘記這一刻他所感覺到的,這種強烈的幸福感。也隻有在這一刻,一向理智嚴苛的他,甚至覺得死而無憾了。而多年之後,他才知道,在這一刻爆發出的所有情感的來源。
都是對她長久以來,一直壓抑著的強烈的感情所帶來的。鴻雪說完這句話,之後她陷入了什麼中,很久很久都沒有過這種感覺,這麼迫切的想要他陪著自己,好像不說出這些,他也會像晟月那樣消失不見。
在她的睡夢中,她夢到了晟月。他還是那副溫柔如水的樣子,穿著一身藍衣在蓬萊的竹林中,坐在他的躺椅上,淡淡的品著他的竹釀。而他卻不像自己這般焦灼,他安靜、溫柔,似乎還帶著一絲神秘。
他對她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聽得仔細,深深的記在心中。雖然現實中,還是有一些無法馬上接受的事實存在。但他那句話她記得清楚。
‘我是你唯一的哥哥~’
‘與我再次相遇時,我定會好好的照顧你,任你百般依賴,縱你百般胡鬧’
這些她深深的記得,而其他的事她還要繼續慢慢消化。無論怎樣,這蓬萊以後隻有她與茗陽一起生活,她要為事實作出讓步。就算晟月死去,他也能瞑目。
世界從沒讓她有這般安心過,有一瞬間,她甚至認為這世間隻有她與茗陽兩個人。
茗陽忽然扯動了一下衣角,好像在告訴她,他似乎不能接受她這樣親近,或是他反感她這樣,但那些也都不重要了,晟月離開了,她實在不想在她無意識的時候,茗陽再次離開她。
隨著時間的流失,茗陽的身子逐漸緩和了下來,或許是因為她可憐,或許還有些別的,鴻雪這種反應,讓他覺得她似乎很沒有安全感。而心中強烈的感情卻也隨之一起迸發,在這一瞬間他需要考慮,也需要適應的時間。
他將冰涼的手覆蓋在她的手上,心也隨之變的溫熱起來。
“手還是這般涼,以後不要逞強了。”鴻雪柔聲說道。
“恩。”茗陽輕聲應著。
他的心此刻暖如豔陽,可以說此刻他的心被她暖的熾熱。萬年前,他曾多次想過為什麼自己不是晟月,如果就可以那樣死掉,是不是還能讓她真真正正的傷心痛苦的記一輩子。
而自己卻隻能讓她更恨,即使生下孩子,她也沒有一絲快樂。自己好像就是她痛苦的源頭,就算是愛她,就算是有私心,也隻能站在最遠的地方,等待她,期待她的回頭,而她從來都是決絕的,離開自己時從不拖泥帶水。
而此刻,這盼望萬年的場景終於降臨在自己的身上。他不敢奢求更多,也許是剛才晟月的話她多少還是聽到的?或者她隻是想與自己相依為命,或者,更多的或者都不重要。
就算她對自己的感情是任何一種,隻是單單不想失去自己,就這一點,都能激起茗陽心中的大片漣漪。
他很久沒有被牽掛過,是從來都沒被牽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