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蓬萊—眼疾

這一吻他不願停下,唇貼在她的額頭上,心似乎更加寧靜…輕輕的下移,在她的小鼻子上蜻蜓點水的一吻…快到她的唇邊時,他的身形微微一頓,緩緩的直起了身子,現在還不是時候…

茗陽又一次從懷中拿出了骨笛,放在唇邊輕輕的吹起,悠揚的笛聲在竹林中回蕩。似是陪伴在鴻雪身邊,久久不曾離開。

雪山

慕斐煜在自己的房中,他與雲野坐在一茶幾前,對飲著一壺清水…

“閻羅騙了我?”慕斐煜心思沉寂。

“沒有。”雲野淡淡的喝下一口水,說道。

“那為何大哥他沒有任何起色?”慕斐煜眼睛瞥向雲野問道。

“但主子恢複了不是嗎?”雲野繼續喝著。

“小叔,你先別喝了,一壺白水你都能品的這般滋味,也真是佩服你。”慕斐煜沒好氣的說。

“嗬,我倒覺得是飲入了百般滋味。”雲野說道。

“若大哥再沒起色…”慕斐煜沉寂的說。

“若沒起色,那便是他的命,你不該執著於此。”雲野肯定到。

“…”慕斐煜沒有接話。

“若不行,記得,不是任何人的問題,而是他命該如此!”雲野站起身。

他背手向外走去,不曾回頭。慕斐煜的心像是被一桶冷水澆灌一般,透心涼的感覺。

蓬萊

鴻雪再次醒來已是轉天晌午,隻感覺眼前被強光照射著,劇烈的疼痛刺激著神經,淚流下後卻讓眼睛更痛…

疼痛中她開始嗚咽的坐起,當躲去眼前的強光之後,眼睛倒是不像剛才那般疼,但仍舊是睜不開,她抬手摸著自己的眼睛,已經腫起了老高,心陡然一驚。

茗陽在她身邊合衣躺下,在她身邊慢慢睡去,這幾天也實在是疲勞過度,所以睡的較沉一些。直到鴻雪坐起身,他才悠悠轉醒,聽著這似有似無的嗚咽心下奇怪,才坐起身看著鴻雪。

“雪兒,你…”茗陽說著一半的話卻說不下去了。

鴻雪的眼周已經被她撓破了皮,而此時她還在繼續著。茗陽一下子抓住了她的雙手:

“雪兒,你做什麼呢!”茗陽氣急問道。

“哥,我又癢又疼,受不了。”鴻雪說著。

說著這些話,鴻雪的眼睛又流出了淚,而此時的淚還混合著一絲血色,茗陽心頭一震,忙的去幫她擦掉。可她的手一被放開,又攀上了眼睛繼續抓撓著。

“雪兒,不要撓了,你的眼周已經破了。”茗陽急到。

“可我真的癢,眼睛裏麵又疼。”鴻雪哭著說。

茗陽還是將她的手拿下,攥在自己手中,不允許她在繼續。這時不小心她的眼睛觸及到了竹屋天井上的一絲光,瞬間從她的眼周升起一幢白煙,疼的她倒吸一口涼氣,狠狠地咬住嘴唇…

“別咬,你…”茗陽心疼的開口。

但是鴻雪的嘴唇已經開始流血,他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辦,在床榻上站起身半弓著腰,護住鴻雪的頭為她遮去一片光亮。

“是怕這光?”茗陽小心翼翼的問。

當他擋住那些光後,鴻雪的眼睛明顯好了很多,不再冒煙。而她還被持續的痛所折磨著,狠狠的咬住自己的嘴唇。茗陽看著心疼,為她擋住光的同時,用食指指腹慢慢的抹去她唇角的血。

鴻雪抬起手拉住他的手,攥在手中。

“若是疼,就攥緊我。”茗陽柔聲道。

說著,他便彎下身將鴻雪拉入自己的懷中,帶她離開了床榻,來到竹屋的地上。此處不在天井的範圍內,也不會被外麵的光照射到,所以很安全。茗陽低下頭看著懷中的她,隻見她滿頭大汗,但肯定不如剛才那般疼的蝕骨了。

“好多了?”茗陽問。

鴻雪慢慢的點點頭,疼痛使她暫時不想開口說話,但是手卻緊緊的握著茗陽的手腕,像是抓住了一個寄托,生怕他離開消失不見。

“我去拿一塊方巾,為你遮蔽陽光,咱們要回金羽殿,在這一直待著也不是辦法。”茗陽柔聲道。

鴻雪卻是搖搖頭,又一次咬上唇畔,有些抵觸的想要放開手,不料卻被茗陽反握住。

“怎麼了?”茗陽皺眉小心的問。

“晟月…”鴻雪嗚咽的說。

茗陽看她如此的疼痛,竟將她心中的這件事給忘記了。也許是他也知道晟月沒死,所以並不去真的將這件事放在心上。茗陽拍了拍鴻雪的手背:

“死既不能複生…何苦這般折磨自己?”茗陽心中酸澀的說。

鴻雪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隻是這般咬著唇,在地上呆呆的坐著。又過了半晌,茗陽看她這樣呆呆的,決定起身先去將晟月屋內的方巾拿過來,於是慢慢的放開手。

鴻雪顫抖的大力的突然攥住茗陽的手,他以為她又開始疼了起來…

“不要離開我…你不要再離開我了…”鴻雪哭著說。

茗陽心下一暖,心跳的快了幾分。又一次坐下身,在鴻雪的身邊看著她的模樣,從心底裏心疼,用大手將她的小手包裹住。

“放心,以後我都陪著你。隻是我想去幫你拿一塊方巾,將眼睛包住。”茗陽溫柔的說。

鴻雪這才稍稍安心一些,但仍然謹小慎微的說:

“不要去太遠的地方。”

“不會,就在這房中。”茗陽拍了拍她的頭,起身。

他走到晟月的竹櫃旁,從最上麵拿出一疊的深色方巾。晟月是一個喜歡帶著手帕的人,從鴻雪生來,他便跟在她的身後,為她擦汗,幫她拭血。晟月他從來都是一個完美的哥哥。

這些方巾都是他剪裁的,從不離身。而這次他離開,卻將這些都留在了這裏,是不是,將這些也全部留在了蓬萊,留給了她,要將這段記憶徹底的抹去?

“哥?”鴻雪不安的喊起來。

打亂了茗陽的心思,他應了一聲,隻拿出了一條方巾,其他的還是放回原位。若是以後用得到,再來拿便是。茗陽走到鴻雪的身邊,將方巾折了幾折蓋在鴻雪的眼上…

“是晟月嗎?”鴻雪嗅了嗅鼻子問道。

“是,他的方巾,我先幫你圍上,之後到了你殿中,我為你換。”茗陽說道。

他生怕此刻再刺激到她的神經,小心翼翼的說道。但看到鴻雪搖了搖頭,嘴角竟然有一絲欣慰的笑。

“以後就用這條,他給我留下了很多…”鴻雪笑著說。

她此刻的心中,雖然孤單淒涼了很久,自從知道了晟月死去,她的心就一直在下沉,就像墮進了冰窖。但就在剛剛,她在回憶著她醒來之後發生的種種事件,自己真的不該那樣對待茗陽。

對他來說,晟月一樣重要。而在這種時候,自己還去責備茗陽,去質問他。而晟月終究是因為尋找自己,才死去的。這種時候,茗陽該是抱著怎樣的心情,陪在自己身邊?鴻雪不敢細想。

雖然心仍然在痛,但這裏少了晟月,而他的所有卻還如自己的記憶一般,放在原來該有的位置上,若是想他,以後每日都來便是。她將這份痛和記憶就在此刻,深埋在了心底,像一個看不見的種子。

可就算再小,這顆種子還是會生根發芽,還是會長大。而這顆絕望的種子,在未來的某一天中,突然會被另一種更大的絕望所頂替,而那時的她,絕不會像此刻這般的淡定,將它埋藏在心底。

鴻雪的手慢慢撫到眼上的方巾,慢慢的摸著,嘴角的笑逐漸擴大。茗陽看著她這個樣子,似乎有些心悸,感覺剛剛她的心性似乎又發生了改變,正在他想去拉她的手的時候,卻聽她說:

“二哥~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