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蓬萊—羈絆

雲野也是看到了的,但他發現鴻雪的反應似乎更加不對,於是找好了一處,繼續倚靠,完全是準備袖手旁觀的看下去,因為他知道,那人並不會做什麼,他印象中的那個人,是個優秀的帝王…

鴻雪就在看到他的瞬間,聽見了自己的心跳,怦、怦、怦、怦、怦一聲接著一聲,強而有力,是緊張還是激動,也已分不清。於是又邁開了步子,而此時,她發現自己的步子,已經開始顫抖。

腳下似乎一步一步都飄了起來,坐在那裏的人,全身沉浸在死一般的黑暗寂靜中,而他的麵容,雖被陰影遮去了大半,但他仍舊是她記憶中的那個人。挺拔的劍眉,雕刻般的麵容,深深的眼窩,長長的睫毛,還有那挺拔的鼻梁,微薄的紅唇。

隻是他的麵色是自己不曾見過的蒼白,襯得他那薄唇越發的紅豔…他就如一個黑色的熟睡美人,靜靜的倚靠在亭子深處的柱子上,坐在冰冷的地麵,鴻雪的心揪了一下……

鴻雪靠近了亭子,才算看得清楚,這柱子上雕刻的還是那種鎮壓神靈的惡鬼…鴻雪的記憶逐漸清晰,突然眼前人抓著自己肩膀怒吼的畫麵曆曆在目…

“想離開我?不可能,我用縊仙柱困住你,你想離開?那就盡管走!!你走啊!!”男子幾近瘋狂…

鴻雪的心口怦怦的,心髒似乎要跳了出來,走進亭子,俯視著兩步之外的男子,這個男子亦正亦邪的樣子,為自己的記憶帶來了如此深刻的烙印…到底要不要再向前走呢…

鴻雪猶豫了…她仔細的看著男子,卻發現他的額頭上一陣微微的細汗,而他似乎拉扯著什麼東西,鴻雪眯起眼睛靜靜的看,隻發現從他的全身,都在逐漸向他的右臂傳送著一股血紅色的氣息…

鴻雪終是猶豫的靠了過去,一步…兩步…她先是看到男子手中握著一隻如白玉一樣的手,心中一震驚,又走了一步…這一步讓她看的頭痛欲裂,心如刀絞。淚不自主的流下,不待停息…

果斷的蹲在男子身邊,將他們的手拉扯開。那隻如白玉一樣的手無力的緩緩的落入了亭子後,血色的水中,而眼前的男子也虛弱的緩緩睜開雙眼…

“玉…”鴻雪抽泣著喊出…

當她走了第三步時,她才明白了一切,想起了他的名字,想起了他的身份,想起了他將自己帶來這冥界,是如何照顧自己,是如何寵著自己,而關於他將自己帶來之前的所有,似乎也想不起來…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她終於想起了這些,她顫抖的伸出手,放在眼前男子的臉頰上,輕輕抽泣:

“琰玉!你做什麼呢?”鴻雪似乎是有些低吼。

此時的琰玉當剛睜眼的瞬間,看到眼前的鴻雪時,就進入了一種震驚!悲痛!喜悅!語無倫次的境地…好半晌都沒有反應…隻是那樣深深的看著鴻雪…

“你在做什麼呢?你回答我!你做什麼呢?”鴻雪怒吼…

“雪兒?”

“是我!是我啊!你做什麼呢?那是什麼?”鴻雪邊哭邊怒。

她指著血水中的那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傀儡說道。

“你告訴我這是什麼?”鴻雪哭的更厲害。

“這…這是你啊…”琰玉完全搞不清眼前狀況,傻傻的說。

在一旁看著的雲野也有些微楞,跳上六角亭頂,去看那水中…一看心下震驚不已,但慢慢的捋清思緒,也明白了七七八八。

當年的閻羅之子,新任閻羅王琰玉,為了一個女子,竟然魂不守舍,放任冥界自生自滅,甚至女子死後,仍不惜用一切方法將之複活…這一切都太巧了…雲野心下暗想…

而當初青鳥鴻雪與畢方霓焰的糾纏,早就已是很多人都知道的秘密,隻是大家都秘而不宣。但沒過多久,鴻雪就如同這世間消失了一般,而多數人認為是鴻雪已死,甚至更多的猜想是霓焰害鴻雪為情所困,最終選擇脫離苦海…

而自此霓焰不再走出勿生林,並自行封閉,沒人知道他在做什麼…也是同一時期,冥府閻羅也傳出愛極一女子,卻終究不能兩情相悅,廝守到老…

閻羅也是被眾仙好好的造謠了一段日子…雲野歎了一口氣…若自己大膽猜想…也該明白那水裏的人是誰,霓焰是個多情之人,卻不敢承情,琰玉是個專情之人,卻得不到情…兩個性格如此相悖之人,卻愛著一個人。

那這個人…雲野隻知道霓焰愛的人,而琰玉與他同愛一人…雲野冷哼,心中暗想,鴻雪,你真是好命,可你卻如此遭命,不知取舍…雲野心下也不盡冷然,對鴻雪產生了一絲抵觸…

又望了一眼那水中的屍體,更加暗歎:

“沒想到,會付出至此,本以為一世帝王,便別無所求…”

雲野靜靜的順著花柱滑下,站在亭子的陰影中看著二人,而此時他們必然是顧不上雲野,隻是彼此相望…

“這怎麼是我呢?”鴻雪瞪著眼睛說道。

“這…當初你不顧我反對,自己跳到了赤水河中,你本就身體虛弱,自然是受不住這陰邪侵體的,隻是一口氣沒上來,就歿了…”琰玉著急解釋,一股腦的都說了出來。

“然後…那…這又是什麼?”鴻雪開始對自己產生懷疑…

琰玉眯著眼睛看著眼前的人,深深的看著不說話,這之中包涵了太多的感情,太多的無奈,太多的忍讓…眼睛深深的鎖在鴻雪的身上,仍沒有忘記多了一絲探究。

鴻雪看著他的眼神,說不出的心酸,心口處像有一隻小手,將肉一點點捏住又放下,這種心情,她說不出是個什麼樣子,隻是覺得口中瑟瑟發苦…不受控製的又一次抬起手,放在他的臉頰上。

眼前的男子看著自己的眼光突然一抖,似乎沒有料到自己會再次伸出手…輕輕撫上他的麵頰,食指慢慢的摩挲著他的眉鋒,他的眼尾,他消瘦的麵頰。

琰玉呼吸微窒…不可置信的看著鴻雪,她從沒對自己這樣溫柔,琰玉的目光越發的溫柔,越發的璀璨…緊緊鎖在鴻雪的身上,唇角微微的抬起…

鴻雪看著他笑,心中竟然有了一絲慰藉,有了一絲溫暖,撫上他的嘴角…

“還是笑起來好看…”鴻雪開心的笑了。

這一笑,琰玉隻覺得自己盼望已久的心願成真了一般,看著她的笑,說不出的迷醉,這赤紅的血水彌漫的世界,有了一絲明亮。

鴻雪溫柔的凝望著琰玉的笑顏,一瞬間,被拉入了一個強而有力的懷抱,渾身被禁錮,疼痛的難以適應,腦中一片空白。過了一會兒才清晰的感覺到,抱著自己的人,在輕輕的顫抖,手臂越發的收緊…

淚再次從眼角滑落,原來當時自己的任性和倔強,帶給了他這麼深的傷害…還有這麼濃烈的不安…手慢慢撫上琰玉的背,慢慢的環繞,緩緩的拍著他的肩頭…

“我在,這裏…”鴻雪哽咽的說。

緩緩的拍著,才緩解了琰玉的顫抖,但琰玉並沒有放開她的意思,隻是這樣一直抱著,鴻雪就倚在他的肩頭,直到淚不再流…他的身子還是暖和起來,擁著鴻雪也是暖融融的…

鴻雪很愜意的在他的懷中倚著,不懂當時為何自己這麼的排斥他,明知他為自己做過的那些,也明知他付出了多少,為什麼會那樣對他?他們之間還發生過什麼?鴻雪的腦子慢慢變成了一團亂麻…

“你從不喜歡我笑…”琰玉清冷的聲音響起,似乎還有一些幽怨。

“……”鴻雪渾身震了一下。

這從耳側傳來的清冷聲音,如同魔咒一般,在鴻雪的腦子中炸開…

“你也從來不用正眼看我…”琰玉的聲音更加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