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黛轉過頭看著燭九陰的瞬間,前麵的弱水河內突然泛起巨大的水花,那龐然大物騰身而起,竟比雲黛高出兩個頭去,雲黛看著那龐然大物的一瞬間,盯著他的眼睛,雲黛就愣住了。
電光火石之間,雲黛因為那雙眼而久久不能回神,而那怪物卻張開血盆大口咬住了雲黛的右肩,直直的撕扯著她肩膀的細肉,叼了起來,雲黛的雙腳已經騰空於青水河上。
“天帝,你給我滾過來!!你這是什麼孽畜,我義女也要葬送在此地了!!”燭九陰急的跳腳直罵。
此時趕到的眾神都被水中的龐然大物嚇的麵上失了顏色。
“燭九陰,你也太肆無忌憚了,你當這是你的章尾山?”天帝則怒喝到。
燭九陰又要破口大罵,此時的他一瞬間衰老了很多,像隱居山林的耄耋老人,氣喘籲籲,眼睛早已被血氣熏的殷紅。
“天帝,您應該充分理解九陰山神,九陰山神雖然不止這一個兒子,可誰人痛失愛子不發瘋?不痛心疾首?”西王母見狀馬上一個箭步上前拉住燭九陰,說道。
聲音緩慢,卻穿透力極強,將眾神的唏噓聲壓下去。
“西王母,您這樣說也不無道理,但這終究是九陰山神的家事,今天鬧到這昆侖山上,不成體統!”而天帝麵色難看望著西王母。
燭九陰拍碎天帝的心都有,剛向前走了一步。
“九陰山神,控住一下你的情緒。”西王母又一次攔住他。
而此時一陣水聲引起了眾神的注意,大鵹一個箭步衝向前去,西王母心中一驚,萬萬沒想到他還是出去了,西王母的手抖起來。
雲黛的右臂被那妖怪咬住,但並沒有感覺再收緊牙關的力道了,就那樣撕扯著雲黛的肩膀,站在那裏。而剛剛雲黛的心中已經翻江倒海了,那雙眼睛她絕對不會認錯,那是猰貐的眼睛。猰貐的眼睛怎麼會在妖怪身上,怎麼會…?
突然間,雲黛看到了妖怪脖子上的那塊鳳玉,大腦徹底呆滯了,這…這是她為猰貐煉製的,這怎麼會?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會在…
雲黛抬起頭側著看向妖怪的眼睛,肩膀上的疼痛慢慢麻木了,隻看著近在咫尺的眼睛,在那扭曲的頭上,是那麼的突兀。那雙眼睛是猰貐的,曾經是那麼的波光瀲灩、熠熠生輝。而此時此刻,裏麵似乎有著一種與命運抗爭的頑固、不甘、還有霧氣。
“猰,猰貐是你嗎?”雲黛貼近妖怪的耳朵,顫抖的問道。
這時妖怪的身子顫動了一下,雲黛的淚徹底流了出來,模糊了眼前的視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心痛如刀絞,不過不管他是什麼,他就是他。
於是雲黛盡力的將頭依靠在他的肩膀。
“猰貐,我沒怕,我也不哭,咱們回家好嗎?”又一次的靠近妖怪的耳朵說道。
帶著顫音的抽泣聲在猰貐的腦中回蕩…猰貐的身子微微顫抖,眼中的掙紮之色越來越濃重…
燭九陰覺得這一幕很奇怪,雖然聽不清什麼,但是感覺那怪物的微弱神識太過熟悉了,熟悉到他恐懼的地步,不敢想下去…
雲黛抵住妖怪的肩膀,低下頭,左手吃力的微微抬起,撫摩上他脖頸的那塊玉。
“騙的我好苦,這玉你留著,但那時卻…我總是嘲笑自己的自不量力,可沒想到,到頭來並不是我的一廂情願,你為什麼這樣?給我希望,又讓我絕望……”那玉透著徹骨的寒意,自言自語到。
突然,雲黛感覺到猰貐身上的氣息凝滯,同時她聽到了身後的水聲,急忙忙忍住劇痛向身後看去,當她回頭便看到了隻有一步之遙的大鵹。
大鵹抽出自己的佩劍,自上而下向妖怪的那半麵身側砍去。也是同一時間,雲黛伸出了自己的左臂,隻是她下意識的去擋住。
可就在這刀起刀落刹那之間,雲黛的左臂被生生砍下,染的青水河中一片血紅,雲黛的左臂扯著衣袖落在河中,包括另一半的落玉劍,那隻被砍掉的手還緊緊抓著劍柄。而身前的猰貐鬆開血盆大口,像是憤怒不可抑製的嚎叫著,鬆開了雲黛的左肩,向大鵹撲去。
岸上的燭九陰向天一聲怒吼,身子萎靡的滑坐在地,滿目滄桑的看著這一切,再也沒有任何力氣衝向前去,就那樣坐在岸上,心已千瘡百孔.
雲黛被猰貐鬆開了,可本就是河流分界處,雲黛一下子滾進弱水河中,本就失去了左臂,被汙濁之水一浸泡,傷口處爬滿了河底的大型驅蟲,隨之全身的皮膚開始發生變化,紅色的血管噴張著,雲黛痛苦的嘶吼。
這一聲將剛要跨進青水中的猰貐硬生生的攔了下來,猰貐停下攻擊大鵹,轉頭看著雲黛此時的樣子,眼中的霧氣更加濃重。
而此時,眾神紛紛側目,這妖怪怎會因為雲黛的一聲哀嚎就停下腳步呢?而燭九陰心中漸漸明朗,就在剛才他心中那個害怕的想法他不得不認真的麵對了,那河中的怪物就是猰貐,所以雲黛才有剛才的那般反應,以至失去了左臂。
然而也正因為他是猰貐,現在雲黛的處境才能打亂他的步伐…嗬嗬,燭九陰心中淒慘的笑,就因為他剛剛稍微停留了片刻,導致他現在的一雙兒女紛紛落入這凶險的弱水河中,自己怎能逃的了幹係?
西王母也漸漸明白了過來,拍了拍燭九陰的後背,現在也真不知該如何安慰這位年邁的父親。顯然,神與人唯一的不同,那便隻是神叫做神,而人喚作人。然她現在心中最擔心的也是她的大鵹,而這孩子好像並不想趁現在的時間回到岸上來,西王母皺了皺眉。
此時的猰貐看著雲黛痛苦的表情,腳上像有千斤重,剛想去扶她,不料他的身上立馬被插上了落玉劍,他驚怒的扭頭望去,眼前是憤怒到極點的大鵹。而剛剛大鵹的劍因為雲黛的力道也飛了出去,而後他趁著自己失神的功夫,將雲黛水中斷臂緊緊握著的另一半劍插在了自己身上…
此時的猰貐又一次被深深的激怒,可就在大鵹也豁出去要決一死戰的時候,雲黛使出全身力氣,撲在猰貐的身上。
“你快回去!快點”急切並嘶啞的說道。
猰貐又開始的痛苦的嘶鳴起來,還如剛才那般恐怖的叫聲,隻不過現在離的如此近,這聲音更加真切,像有億萬個嬰兒綁在一起大哭,聲音重疊時尖時厲,震耳欲聾。就在叫聲響徹天際,林中鳥獸飛散的時候,猰貐插著落玉劍的半個身子恢複了人形,似妖似魔的站立在水中。
眾神驚訝,燭九陰心中更加淒涼,看著河水中的那一對人,本就好好的,怎麼落得了這幅樣子?
天帝則陰測測的閉上了眼,這正如他預料的那樣,這山林沒有如此狠毒的怪物,若猰貐被拯救的同時,他不幸來到了這裏,那隻能看他的命了,隻不過,可憐了這對孩子…也不知現在如何處理更好。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他看到了遠處山頂上的一絲光亮,狐疑的撇去,開始是質疑與不解,之後便是明了與難抉擇,不過這些情緒都是一閃而過,天帝點了點頭,再次閉上眼睛。
此時遠處山頂上的兩人對視一眼,定了定神,望向了這邊的弱水河中…
眾神紛紛由驚訝轉為指指點點。
“哎呀?那怎麼就是猰貐呢?這不可能啊?他怎麼變成了這幅樣子?”神一。
“這…還真是奇怪了,難道剛才嚇唬咱們的就是他?”神二。
“你們還真別說,這還真是恐怖,不過看他現在的樣子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算的上是神?”神三。
“那怎麼能算呢?都這幅樣子了,而且你沒看到他剛才還要攻擊王母的青鳥嗎?這一般都沒人敢做出的事情,他就敢,你們說他是失了神誌,還是瘋了呢?”神四。
雲黛聽著這些冷嘲熱諷的字眼,心中像被人用小刀一片一片的淩遲,從猰貐身上下來,而他仍然在尖叫、嘶吼。
雲黛甩甩身上的驅蟲,早已有一半臉的皮肉都掉了下來,露出血紅與森森然的白骨。眾神倒吸一口涼氣,膽小的神捂住眼睛。
雲黛撫摸了一下猰貐那半張還似神的臉,猰貐痛苦的握住她的手,竭盡全力的打開密音。
“雲黛,你快走吧,別管我…我不知道我會怎樣?這樣活著也沒什麼意思。”
“說什麼都晚了,我不可能放開你。”雲黛撕扯出一絲苦笑。
凝望了兩三秒猰貐的臉,猰貐不可置信中,透著一絲深情,那便是對她早已種下的情根、一絲悔恨、怨自己的這般沒用。
竟也將她拉入這萬劫不複的境地、一絲慶幸,即使到了現在,他的身邊還是有她、一絲歉意,如果他早早的將一切都說明,是否也不用到現在做如此的苦命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