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放過他。”
灰袍女子跪在地上，渾身滿是血汙，隻是這血並不是出自她身上，而是離她不遠處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子。
他月牙白衣袍一塵不染，冷漠望向灰袍女子，一言不發。
“墨川，你放過他吧。”
灰袍女子忍不住哭出聲，不住磕頭，沾滿血汙的手抓住他的衣擺。
“他知道錯了，你留他一條命好不好？我會帶他走的遠遠的，求求你，放過他。”
“你不用求本尊。”
他的眼眸裏沒有任何感情色彩，“既已自墮為魔，就沒有認錯的機會。”
灰袍女子渾身顫抖，緊抓住他的衣擺不肯放手，“他已經被你廢去修為了，做不成任何事了，求求你……”
“本尊警告過他，也警告過你。”
他無動於衷，“而你身為本尊的契約人，竟放縱他把主意打到本尊頭上。”
“我錯了，是我的錯，你要殺殺我就好了，跟他沒有關係的。”灰袍女子泣不成聲，“求求你，有什麼事衝著我來就好，放過他……”
他皺了皺眉，看向一旁：“景容。”
旁邊一個三四歲大的孩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提劍走向奄奄一息的男子。
“不！不要！”灰袍女子猛的回頭，一把抓住孩童的腳，痛哭流涕，“景容，你別！”
“動手。”
聽見他的話，女子回頭，瞪大眼睛，瘋狂裏帶著絕望，“墨川！你非要趕盡殺絕嗎！你就沒有一點人性？！”
“人性？”
他的唇邊勾起冷嘲，毫無動容，“本尊乃器靈，何來人性一說，景容，動手！”
孩童不再猶豫，提著與自己身高不符的長劍，步步逼近，長劍在地上劃出痕跡，一聲皮肉穿透的聲音，灰袍女子眼睜睜的，看著那柄劍沒入心愛之人的心髒。
男子猛然吐出一大口黑血，頭偏向女子一邊，伸出手，好像有話想說，但卻於事無補，隻是睜著眼睛望著她，最終手緩緩的滑落。
“疾風！！！”
灰袍女子歇斯底裏，努力的爬到男子身邊，渾身抖如篩糠，喉嚨裏發出一陣陣悲鳴，她抱住他，聲音顫抖，“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對不起……疾風……”
景容看著劍身上的血汙，皺了皺眉，隨手一揮擦拭幹淨，又站回了他身邊。
他看著她將男子的眼睛合上，緩緩起身，眼神一改剛才的哀求，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絕望夾雜著濃鬱的恨意。
她緊緊盯著他，許久才道：“你墨川本就是個沒有人性的器皿，你沒有心的啊，怎麼會有感情？”
她仰天大笑，似乎在嘲笑自己的天真。
他目光冷漠，無動於衷的看著她，月牙白衣袍依然如初，就連她抓他衣擺時留下的血汙也悄然消失了。
許久，她的笑聲戛然而止，聲音很輕：“你知道嗎？我們巫女一族的很多詛咒都是有可解之法的，隻有生命下的詛咒，才是無解的。”
她盯住他，眼裏流出血淚，“墨川，我用生命詛咒你。”
她的七竅也緩緩流出黑紅的鮮血，“詛咒你嚐盡七情六欲的痛苦，愛而不得，最終成為半神半魔的怪物……”
他猛的睜開眼睛，麵前依舊是入定時的洞壁。
耳邊似乎還在回響著灰袍女子的一字一句。
愛而不得，成為半神半魔的怪物。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隻不過是他殺過人的其中一個，受過詛咒的其中一個。
而用生命詛咒他的人，是他有過契約的人其中一個，他記得，是叫做月言。
他在上次重創之後，由於七魂六魄的散去，有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但隨著修為的修煉穩定，憶起了很多無關緊要的事情。
這個是他反複憶起的片段，似乎是在提示，這便是他經曆情劫的關鍵。
他栽到了裏邊，就連夜央因為受了他心智變化的影響，曆的劫數也是情劫。
不同的是，他是心魔作祟，而夜央，是徹頭徹底的魔，估計性格又來了個大變，也是因為這個吧。
他歎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
可是他當時到底愛上誰了？
不記得了。
“呦，墨川，頭疼呢？”
突兀的聲音響起，他轉頭去看，夜央懶散的靠在一旁的洞壁上，笑吟吟的望著他。
墨川絲毫沒客氣，捏了個決甩過去，“有多遠滾多遠，別打擾本尊修煉。”
“我把裴玉打了個半死，好不容易他才告訴我你在哪，就這麼走了，那我豈不是白動手了？”
夜央睨了他一眼，眼神嗔怪，“你以前不是追著趕著要打我嗎？怎麼如今攆我走了？”
墨川目光冷了冷，“夜央，你最好和以前一樣，別靠本尊太近。”
“呦呦。”
夜央坐到他身邊，朝他吐了口氣，“你生氣了？”
“與你何幹？”
“告訴我你記起了什麼？”
夜央笑吟吟的靠近他，“跟你我二人經曆的情劫有關對不對？”
“…”
夜央自顧自說著：“你要是不說，我便抓了那小孩，若還不說，我便打她個半死，實在不濟弄死也行，我若真想抓，憑裴玉和景容可攔不住我，到時你可又要從頭開始了，你知道我做的出來的。”
“你腦子有病吧。”
墨川眼皮跳了跳，“你若是很閑，去尋尋本尊的真身與剩下的魂魄如何？”
“你再不說，信不信我掰她一根手指頭過來？”
墨川歎了口氣，妥協了，“本尊前幾任的契約人中有個巫女，用生命給本尊下了詛咒。”
“什麼詛咒？”
“受盡七情六欲之苦，愛而不得，最終變成徹頭徹底的怪物。”
“怪物啊。”
夜央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那很好啊，你我本為一體，如今本宮為瘋魔，而你若變成徹頭徹尾的怪物，很配啊。”
墨川冷冷望向他，“本尊與你不同，不會變成怪物。”
“你會啊。”
夜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閃著琢磨不透的光芒。
“渡不過情劫，又有了世間的七情六欲，墨川，你覺得如今你離怪物還有多遠？”
“若真如此。”
他的目光逐漸冰冷下來，沉默片刻，緩緩閉上眼睛，“那便再廢一次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