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溟人人皆知,太師之女洛灼灼,在家排行老四,自出生起眉心便有一顆血紅的朱砂痣,樣貌極好卻天生癡傻,令人惋惜。
據說洛灼灼五歲時一名雲遊道士途徑太師府,進來討了碗水,見到蹲在花園裏捏泥巴的洛灼灼,說了句,此女自出生起就受貴人庇護,福來自貴人,禍也出自貴人,太師當時不怎麼相信,既受貴人庇護,又怎會出生就癡傻,權當是道士說好聽的哄他開心,沒往心裏去。
可就在洛灼灼十二歲生辰那日,自出生就伴隨她的癡傻一夕之間竟全都好了,好的是莫名其妙徹徹底底,這在當時也是件奇事,是北溟人的飯後閑談,都說太師深明大義感天動地,上天給治愈了癡傻的幼女。
太師自己也莫名其妙,翻來覆去思量多時,忽然想起那道士的話,隻當是庇護洛灼灼的貴人顯靈了,心裏確實高興,連著幾天雞鴨魚羊肉宴請來客,拜天拜地順帶了拜了十幾個祖宗,就差給道士也擺個牌位拜拜了。
說真的,這事你不服不行,據說前一句話還是癡呆兒的洛灼灼,後一句話就跟正常人無異了。
洛灼灼當時正在給自家三哥把風,三哥名叫洛琛,年長洛灼灼一歲,當時正在爬教書先生的牆頭,他看上教書先生的兩隻蛐蛐,本來想厚著臉皮討來,可這固執的老頭軟硬不吃,無奈,這才出此下策。
洛家三哥自小皮實的很,什麼偷雞摸狗的營生也沒少幹,在同齡孩子中算是惡霸級別的了,時不時的爬爬阿花家牆頭欺淩隔壁二胖。
洛太師的威望很高,自主官以民為天,整個太師府沒什麼太大的官民落差,心好錢多脾氣小,所以洛三少爺指定少不了被找門子,要是被太師碰上,肯定一頓揍再扔祠堂跪上一宿,可持家的是洛夫人,心疼兒子,能私了的絕對不公了。
好在洛琛自小知輕重,皮實了點心眼卻不壞,找完門子大家還可以一塊愉快的欺負人。
由於和洛灼灼年紀相近,洛琛玩的時候順便帶上洛灼灼,下山打鳥下水摸魚,隻要有他的就肯定少不了洛灼灼的。
當然,壞事也沒少讓洛灼灼幫著幹。
洛灼灼當時蹲在教書先生院子的牆根底下,有點困倦,不停的打哈欠。
洛琛拍掉她衣服上沾上的塵土,拿出一塊桂花糕塞到洛灼灼手裏,哄著她,“哥上去看看,一會兒就回來,你自己在這別亂跑,要是來人了你就丟個小石子進去,乖啊,等一會哥帶你去居香閣裏買桂花糕。”
洛灼灼本來不太高興自家三哥丟她在這自個進去,可一聽到居香閣,兩眼放光,一張嘴口水就流下來了。
洛琛用手帕擦了擦她的口水,心裏想小孩子嘛,就是好騙,一點好吃的就給打發了,事情敗露之後給背了黑鍋也不用受罰,唉,真好。
他感慨了幾聲,趁著教書先生睡午覺的空隙,搓了搓手就往牆頭上爬。
洛灼灼自己吃完了桂花糕,又自己擦了擦口水,正想抬頭看看三哥爬到哪了,忽然就一個激靈,眼睛無神了將近半盞茶的工夫,突然就站起身,麵朝已經偷出蛐蛐正在牆頭上準備往下跳的洛琛,大吼了一聲,“幹什麼呢你?!”
這句話吼的是中氣十足,跟以往隻會點頭搖頭哦嗯連話都說不利索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洛琛給嚇得一激靈,腳一蹬掉了塊瓦片,噗通一聲掉了下來,臉朝下好半天沒抬起來。
教書老頭連鞋都沒穿抄著長煙杆氣勢洶洶的跑了出來,見到洛琛趴在地上齜牙咧嘴,而洛灼灼在一旁氣定神閑的看著,跟平常唯唯諾諾的模樣完全不同,一時間也愣了。
洛灼灼朝著他恭敬的行了個學生之禮,然後口齒清晰的說:“先生,我家三哥看上了您的蛐蛐,今兒特意過來偷,先說好了,不是我吵著要他偷的,給您添麻煩,我帶我三哥向您賠罪,真是對不住。”
洛琛眼睛瞪的銅鈴大,抖著手指著洛灼灼,“你你你……”
洛灼灼羞澀一笑,“不好意思三哥,一點居香閣的桂花糕我可看不上了。”
教書先生又愣了一會,好半天才屢清楚洛灼灼說的一坨羅的話,終於想起了自個的兩隻寶貝兒蛐蛐,把爬不起來的洛琛扒拉到一邊,顫抖著雙手捧起被壓扁死透的蛐蛐,仰天長嘯,“孺子不可教也!”
找了人報信,不一會兒洛夫人親自帶人趕了過來,見到目光炯炯的洛灼灼,還聽她喊了聲娘。
這才相信教書老頭沒騙人,抖著手握住洛灼灼的手,激動的聲音都變了調,“灼灼,你好了?”
洛灼灼點點頭,“好了啊,娘,我三哥爬牆頭掉下來了,看起來挺疼的,要不要抬回去找個大夫看看?”
洛夫人激動又哭又笑,抱著洛灼灼不撒手,連連說著:“好就好,好就好,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呐!”
洛琛被晾在一旁,要疼哭了,“娘,您先放過灼灼,管管您兒子行嗎?”
洛夫人這才想起來,賠了銀子,又叫人把洛琛抬著,挽著洛灼灼的胳膊打道回府。
洛琛在後邊被人抬著一顛一巔,難受的想哭。
洛夫人回了府後緊閉大門,遣人去請了太師回來,隻說是出了大事,別窩著下棋了,趕緊回家。
洛琛非常的莫名其妙,一點也搞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從前一直跟在自個屁股後邊,最好哄最好騙最聽話的妹子突然間就變了,不僅口齒伶俐頭腦清晰,還害得他頭一回爬牆頭摔的這麼嚴重。
洛琛心裏挺不得勁,栽了跟頭是一方麵,另一方麵考慮到照現在這種情況,他以後惹了事是不是就不能義正言辭的說我妹妹想要,我妹妹想吃,我妹妹想打人怎麼怎麼著了。
想到這,洛三哥有點難過,心裏難受加上身體上的疼痛,臉色就有點發白。
洛夫人完全顧不上自個摔的行動不能自理兒子,反正這小子皮實的很,還能叫喚就說明死不了。
本來想讓人抬回他自己房裏再找個大夫看看,但作為唯一的見證人,她又覺得找大夫這件事其實可以放一放。
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叫人直接抬到正堂裏放下,考慮到地上涼,又給鋪了層被子,於是,洛琛四仰八叉的躺在正堂中央,連個枕頭都沒有,仰脖子翻眼珠的去瞪坐在椅子上喝茶談心促進母女關係的妹子和親娘,心裏憋著一股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