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剛站在後山的木門前,空善撫著胸口喘息著。思索著山門外跪著的人,要怎麼幫他呢,雖然說,他卻是想到了辦法,可是……真的能行得通麼?畢竟,那個人……向來不問世事的。
禪房裏突然傳來的聲音,讓他身體一僵,一口氣憋在那裏,臉漲得通紅。
“空善,今日你可是來晚了。”盤腿坐在榻上的白袍男子眼眸微抬,手裏的佛珠一下下撥弄著,發出啪啪的脆響.他臉色白淨,薄薄的嘴唇像是塗抹了紅粉,長長的睫毛蓋在眼上,劍眉橫斜。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平靜得就像是那大殿上沒有情緒的佛陀聖像。
空善站在門口停了一會兒,才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咳……”
深吸了一口氣,頹然地推開了緊閉的禪門,原本還想著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偷溜進去就好了,卻是忘記了,裏麵的人非神非鬼,卻是佛。
站在門口,陽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他微微躬身,朝著榻上的男子雙手行了一禮,“玄修師叔祖。”一禮行罷,他輕聲走到一邊的桌邊,將佛珠套在手腕上,撚起白瓷杯,到了一盞茶,朝著玄修雙手捧了過去。
眉間微擰地看著坐在榻上沒有動作的玄修,“三日前寺裏來了一位公子,想要出家皈依我佛。”玄修緩緩睜開眼,撩起身上的袍子下了塌,抬眸看了一眼麵帶憂色的空善,接過他手裏的茶,步履輕盈,踱步到門前,望著院中長勢不錯的花草,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空善看著玄修側臉的笑意,整個人都呆愣在原地,玄修師叔祖很少笑,他似乎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背地裏,師兄們都將他傳得神乎其神,說他原是仙界戰將,因頓悟而斷情絕愛,皈依了佛門。
空善並不知道這其中摻雜了多少水分,隻是……玄修師叔祖他確實是常年一張冷臉,隻有在看著那些花草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一絲溫柔,就像現在,一身白袍的他就像是仙界神子,讓人不敢褻瀆。
似乎是剛發覺身後之人已經沒了聲音,玄修雙眉微擰,轉身看向他,逆光的方向,看不清他的麵容,隻是鋥光瓦亮的腦殼反射了陽光,伸手將手裏的茶盞遞了過去,聲音沙啞帶著磁性,“空善……”
“哦!”空善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撓著頭咧嘴一笑,捧回白瓷杯,聲音似乎帶了一絲無奈和可惜,“可方丈他不收,說那公子塵緣未了,情根未斷。”將茶盞放回到桌上。回過頭偷眼看了下玄修的神色,猶豫著開口,“師叔祖,那位公子在山門外已經跪了三天三夜了,可見他修佛的誠心了。”
“空善想說什麼?”他轉身抬腳邁過門檻,在一邊的白色花束下停下,眉宇間微微有些愁意,手指輕柔地滑過那嫩綠的葉子,聲音空空的,像是一聲遠鍾,擊在人心深處。
空善深吸了一口氣,三兩步追了出來,他看著玄修的側臉,眉頭微擰,“空善鬥膽請師叔祖為那位公子說情,他實在是熬不住了!”想到那人蒼白的臉色,聲音不禁提高了一度。
玄修扭頭看了眼他滿是焦急之色的臉,慢慢轉過頭去,“萬法空相,空善你觸戒了。”
空善身體一僵,垂下頭去,可一想起山門前的人,還是低低開口,“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像是終於找到了合理的理由一樣,眼中像是灑了星光一樣閃亮,“請師叔祖幫幫他。”
玄修轉身靜靜看了他一會兒,低低歎了一口氣,“他叫什麼?”
“伊曇,他叫伊曇!”聽到玄修的提問,空善的聲音也變得明亮起來。
“伊曇……”玄修垂眸低喃了一遍,心口竟有一陣莫名的刺痛,就像是隱著的一根刺被扯動。他眉尖微蹙,抬步朝禪房走去。
“師……”空善看著他的背影,愣愣地剛想再說些什麼,就見那木門已經啪地一聲被關上,裏麵傳來玄修疲憊的聲音,“回去吧。”
可是……您這是同意了,還是沒同意啊?
低著頭擰眉轉身,一步一回頭。
玄修這個人就像是一潭水,深得看不見底。雖然他本是蓮花一般清雅的人,可也像是蒙了一層紗。
師兄們說,寺裏最厲害的人不是方丈,也不是無癡師叔,而是玄修師叔祖。聽說,在方丈還是小沙彌的時候,他就在這寺裏的。
扶著院門,看著緊緊闔著的禪門,長長歎了一口氣,抿著嘴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