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不用這麼幫我的。”芳伊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雪白的衣裙堪堪遮住腳背，淺金色的長發像是金色的流瀑一般垂下，遮住了她臉上的表情。隻是聽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傷感和無奈。
修蹠的聲音溫婉潤澤，滿含笑意，像是山澗中滴落的水聲，直擊人心，“為什麼？”感覺到自己有些力不從心，他撐著身後的石桌，慢慢挪步坐回到凳子上。
為什麼……？那你又是為什麼要幫我呢？
芳伊深吸了一口氣，抬頭往外走了兩步，仰頭望著天邊的月光，月色暈染下，那天邊的雲彩也變得更加飄渺，帶了一絲仙氣，她撩起裙角，在台階上坐下，雙手托著下巴，白皙的臉上帶著一絲愁容，白色的睫毛微微眨動，遮不住那金色瞳眸中的無助。
修蹠看著她的背影，單薄消瘦的骨架，看起來像是一股微風都能將她刮跑了，這樣她……還記得當年在道宗裏的時候，小師姐她就是……
“小蹠，大晚上不睡覺，一個人在這裏做什麼……？又在想……你的母親了？”
“……”
“我看你這幾日總是往藏書閣裏跑，是不是在找什麼？”
“小師姐，你知道怎麼讓人起死回生麼？”
“起死回生？師父說過，生死由命，皆為天道，不可違逆。不過……真的有起死回生的藥麼？”
“……或許吧……”
“我從小就被養在道宗裏，從小就不記得自己的親人，師父說他們是在一次除魔衛道的鬥法中死去的，可我什麼也不記得，我常常想，我的父親母親到底是什麼樣子……小蹠，你的母親是什麼樣子的？”
“她……她是個善良的人，長得也很美，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的人，雖然她總是穿著粗布衣裳，發上插著木質的簪子……可她死了，村子裏的人都死了……皇帝下令屠村，所有人，病的，沒病的都被一把火燒掉了，包括我的母親。”
“孩子，你就呆在這下麵，千萬不要出來……”
“娘……娘！”一聲驚呼，修蹠從睡夢中醒過來，他額頭上滿是冷汗，一身淺藍色的衣衫也被打濕，臉上掛滿了淚水，麵色蒼白如紙。
原打算為他蓋衣服的芳伊被他的驚呼下了一跳，手裏的毯子啪地一聲落在地上，她自己也不自禁往後退了兩步，雙手緊握放在胸前，臉上掛著驚恐的神色。
修蹠緊握著佛珠，深深吸了幾口氣，抬手斂起臉上的淚珠，他彎腰將落在地上的毯子撿起來，放在桌上，淺淺的曇花香在鼻尖飄散。他扭頭看著依舊站在一邊呆愣的芳伊，嘴角勾起，朝著她伸出手來，“伊伊，對不起……”
看著修蹠修長的手指，芳伊金眸微眨，慢慢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走到他身邊坐下。
她掙了掙，卻沒有掙開修蹠的手，抿著嘴唇也不再掙紮，任由他握著。猶豫了一會兒，芳伊抬頭瞟了修蹠一眼，聲音低低地，“你方才是不是做夢了？你喊娘了。”
修蹠扭頭望著天邊圓月，聲音沙啞，帶著一絲蒼老疲憊，“塵緣之事本不過一場大夢，過眼雲煙，可我終究還是放不下。”當年師父就說過，我若是放不下，終有一天會毀了自己。他轉過頭，看著芳伊潔淨純真的臉，手指拂過她淺金色的發，拂過她的臉頰，“伊伊……從今以後，每天都要開開心心的，不要再有那種憂慮的表情，它們……不該屬於你。”
他的掌心很暖，就像是太陽一般讓她依戀。他眼底的溫柔關懷讓她心跳加速，臉頰上浮起一抹紅雲。
“咳咳……”突然間，修蹠收回了手，捂著胸口咳了兩聲，臉上滿是痛苦的表情，額頭上也冒出冷汗，那散落的黑發就貼在額上，他整個人看起來都不好了。
芳伊一下子慌了，站起身，扶住他的胳膊，“你怎麼了？”
修蹠艱難地將喉間的血腥味咽下，腥澀的味道讓他不禁擰緊了眉，手指劃過嘴角，輕輕搖了搖頭，“無妨，不要擔心。”
“可是……”看著修蹠的臉，白中泛著青色，他似乎受了很重的傷，“是不是因為我？它們都說那日你救我耗費了許多修為，是不是？”
他輕笑兩聲，嘴角的笑意暈染，抬手點了點她的額頭，“想什麼呢，再怎麼說，我曾經也是上仙，不過是幫你接了一下根須，就想要了我的命啊！那我也太不濟了！”
“可……”她張口還想說什麼，卻被修蹠打斷。
“這病啊，還是在凡間的時候染得，這麼多年我雖然極力壓製，卻並未根除，也正是這個原因，我才會有意讓天帝將我貶謫，做這麼個自由自在的小仙也不錯。”他的臉上笑意溫潤，所有話都是無懈可擊，似乎所有都是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