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難,不相見

“公主,吉時到了,宮蠻的迎親隊伍已經在大營前了。”宮裏來的教習嬤嬤,抬頭瞟了一眼坐在菱花鏡前的蘆影,慌忙間垂下頭去。自小長在宮中,經她手調教的女子不計其數,隻是像眼前這樣的角色卻是從未見過。

白皙的臉頰撲了一層淡淡的粉,頰上氳了一點桃紅,修長的手指輕輕按壓塗抹,讓它分布均勻,細致地每一個動作都值得考究。執起一邊的胭脂,柔柔地抹在唇上,嘴唇一抿。黛筆掃過眉梢,下麵如同盈了水汽的眼睛透著清澈靈動。她望著菱花鏡中透出的人影,唇角含笑,果真是個美人。

任由身邊的丫鬟侍婢為她披上一身紅妝,臉上的笑意從未斂去,標準地像是畫在臉上一般,頭上的珠釵金冠壓得她有些脖子酸疼,可,許是心已不再,就連痛感也變得遲鈍。“顏將軍現在何處?”

那嬤嬤微微一愣,抬頭看了一眼蘆影,隻見她笑意溫柔,沒有半點異常,女子都是一個樣,現在要找那將軍,怕是為了昭示自己現在的尊貴身份。她伸手扶住蘆影,引著她往前走,“聽人說,將軍去了山裏,不知道是做什麼。”她偷眼看了一下蘆影的表情,在看到她並沒有什麼異常之時也鬆了一口氣,更加相信自己的推斷,“公主要見他嗎?奴婢這就找人宣他過來。”

“不必了。”蘆影擺了擺手,推去教習嬤嬤的手,一個人往前走去,伸手掀開垂下的幕簾,窗外的陽光奪目刺眼讓她不禁閉上了眼睛。突然一個高大的身體擋在了她麵前,讓她適應外麵的明亮,蘆影心中一動,急切地抬起頭,卻沒有看到心心念念的人,眸子一瞬間暗淡下來,朝著眼前的人點了點頭。

周澤在看到蘆影的瞬間,也是猛地一愣,現在的她好美,就像是開到極致的鮮花,隻是這樣的場景永遠不會屬於他。他伸手抓住蘆影的手腕兒,聲音帶著一絲啞意,“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蘆影依舊在笑,眼睛彎彎的。

教習嬤嬤這時候也跟了上來,抬頭瞟了周澤一眼,冷哼一聲,朝蘆影點點頭,“公主,我們啟程吧。”

“好。”蘆影遠遠忘了一眼那屬於顏辛朗的主帳,他是連最後一麵也不肯見她了。也好,徒增傷悲罷了。蘆影深吸了一口氣,將緊握在手心裏的字條塞到周澤手裏,低低的聲音帶著一絲傷神,“等我出了國界,把這個交給他。”

不等周澤有所應對,她已經抬腳離開,朝著大營外的迎親隊伍走去。

如此便是訣別……訣別了……

蘆影坐在精致的軟轎裏,轎沿上綴著閃爍的明珠和金鈴發出空靈悠遠的聲響,她攥緊了拳頭,強忍著心中的痛,臉上依舊掛著笑意,就像是最幸福的新娘,隻是紗簾垂下的那一刻,所有的表情都垮下來,淚啪嗒嗒落在大紅的喜袍上。

顏辛朗站在神樹之下,長劍劃破空氣發出鳴鈴的聲響,漫蓋的秋草被揚起,飄落在腳邊。眼神寒如冰,全身滿是怒氣,他不明白,為什麼蘆影會那樣輕易地答應和親,為什麼不肯為他們的將來努力一把,為什麼不相信自己,為什麼要背棄兩人生死相伴的諾言!“為什麼!”他大吼一聲,聲音淒厲絕望,手裏的劍啪地一聲擊在樹幹上,鮮紅的如同血液一般的液體瞬間迸濺而出濺在那閃著冷光的長劍上。

“你真的了解蘆影嗎?”一聲冷哼打破天地之間的寧靜,周澤站在一邊,麵無表情地望著站在樹前的男子。

顏辛朗猛地回頭,狠狠地盯著周澤,雙眸閃著冷光和殺意。

周澤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嘴角掛了一抹嘲諷的笑,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顏辛朗。他原想,時間會衝淡一切感情,包括所謂的矢誌不渝的愛情。可直到昨晚,他踏著夜色跟著蘆影走到這裏,他才明白,蘆影愛顏辛朗已經到了刻骨銘心的地步。

直到現在他依舊懷疑自己昨晚是不是做了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