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難消,酒穿腸

從眼前的草藥中抬起頭來,盯著已經被放下的幕簾,眸中閃著冷光,就像是一把寒劍刺破那厚重的幕簾,要將那個人置於死地,攥著草藥的手一緊,那珍貴的藥草就化成了飛灰消失在空氣中。

顏辛朗坐在木塌邊,雙眉緊皺,眼眸中滿是深深的不舍和糾結,粗糙的手掌輕柔地拂過蘆影的臉頰,口中喃喃,“我一樣舍不得你啊。”彎下腰,手撐在枕邊,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顏辛朗靠在那棵古木邊上,悶頭喝酒,趁著天空清亮的月光,他的唇邊的水漬不知道是淚,還是酒。他仰頭望著天邊被雲朵遮住的月亮,深吸一口氣,翻身躺在樹枝上,頭枕著手臂,閉上眼睛。手裏的酒壇高高揚起,手腕一翻,半壇子酒潑灑而出,澆在他的臉上,酒香四溢,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可以麻痹所有感知。

月光終於衝破了那濃重的雲彩,灑下清輝一片,伸手采下頭頂上的一片綠葉,手指摩挲拭去那沾染了的凡塵,脈絡清晰可變,可人生路看不到,摸不著,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單手撐著樹枝,借助樹幹上旁逸斜出的枝枝椏椏,一個筋鬥站在最高的地方,迎著月光吹奏一曲相思。

唇邊的葉片微微顫動,唇與葉之間氣流的摩擦發出悠揚不輸琴瑟的曲調,那聲音婉轉,像是一根紅色的絲線在空中繞啊繞,糾纏著不肯離開,不知道,這月光是不是真的可以傳遞相思。若是如此,蘆影她是不是能夠理解我心中的無奈和思念。白色蘆花突然從胸口衣襟裏滑出,飄飄揚揚朝著下麵滑翔而去。顏辛朗一驚,暈起俯衝而下伸長了手指將那蘆花抓緊在手裏。

在搖搖晃晃中醒過來,蘆影迷糊地揉了揉自己有些暈眩的頭,眯著眼睛看清楚自己所處的位置,這是一個狹小的空間,像是還在行進。想要再一次睡去,突然間想到什麼,一個激靈完全清醒過來,伸手撩起垂下的窗簾,看著窗外不斷後退的灌木,眼神一暗,胸口起起伏伏,實在是太過份了,顏辛朗當真是狠心將她送走了!

馬車外頂到裏麵的動靜,一麵小心趕車,一麵回頭打了個招呼,“姑娘醒了。”

蘆影小心地挪動身體在馬車的另一麵坐下,扭頭瞟了一眼身邊的人他穿了一身深藍色的麻布衣,頭發也是簡單地用麻布條係起來,身上皮膚黝黑,一雙眼睛倒是挺大就像是前麵拉扯的那兒一樣的大眼。雖然靠的不近,依然能夠聞到他身上傳來的汗味兒,蘆影看著噠噠噠跑得歡快的馬兒,擰眉問道,“我怎麼在這兒,你是誰?”

“哦,嗬嗬……”趕車的人憨厚地笑了兩聲,“姑娘別害怕,我叫大牛,不是壞人。這南疆是不能久待了,這不,家中妻小已經投奔京城裏的親戚了,我這就與他們會合。沒想到半路上一個將軍攔了我的車,讓我捎帶你一程。”說道這裏,馬車突然壓到一塊兒石頭,狠狠一顛,蘆影身體一個搖晃差點兒就要跌下車去,大牛伸手拉了她一把,壓著車讓馬兒穩定下來,“姑娘你快進去吧,這裏風大。”

“嗯……”蘆影還未從方才的突然狀況中回過神來,掀開布簾子鑽了進去。

走了一會兒,蘆影坐在車廂裏,擰著眉攥著手指,焦躁起來,“我不能就這麼離開,”她伸手捂著臉,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伸手撩開布簾,“這裏距離南疆多遠了?”

大牛愣了一下,想起不久前自己看到的界碑,他們現在已經到了另一個小縣城了。“大概有三十裏了。”

“我要下車!”蘆影掀開布簾走了出來,看著駕車的大牛喊了一聲,既然他不讓自己待在那裏,那就偷偷跟著。

“這裏?”大牛扭頭看了一眼蹲在車門口的蘆影擰起眉,“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眼看天就要黑了,你一個姑娘家出了什麼事怎麼辦。等到了前麵鎮上,找間客棧住下才是正理。”

蘆影扒著車轅前後看了看,確實是看不到村莊,深吸了一口氣,蘆影朝著大牛點了點頭,“那好吧。那能不能先停一下,我……”蘆影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臉上爬起兩朵紅雲。

大牛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突然了然了,“籲……”手扯著韁繩讓馬兒慢慢停下來,他跳下車,扶著蘆影走下來,“姑娘莫要走太遠,天快黑了,不安全。”

“嗯……”蘆影看著他感激一笑,拎著自己大紅色的裙子往不遠處的林子裏走。走了幾步回頭看到大牛拔了些草正在喂馬。如此……不走白不走。四下啊看了看,在確定沒人之後,走到隱秘的地方,旋身化成一點螢火,堂而皇之地掩著原路飛回,在那大牛頭頂上繞了兩圈兒後,偷聲一笑朝著南疆的地方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