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咫尺,如天涯

“喲,江先生回來了!”遠遠的守兵就看到了那熟悉的灰白色身影。隻是在他走近了,看到他身後背著的紅衣女子,不禁挑了挑眉,“這位是?”女子麵目清秀伏在他背上安靜的模樣,讓守兵有些吃驚,他手摸著下巴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毛,“先生您上山采藥,怎麼采了個姑娘回來?還是個……漂亮姑娘。”

“老夫看你是皮癢了!要不要幫你治治啊!”他瞥了一眼說話的人,眼睛微微眯起來。

“啊……哈哈,”守兵伸手摸著後腦勺朝著他癡癡一笑,露出一口的白牙,搖頭晃腦的樣子多了幾分憨直,“江先生平日忙得很,嘿嘿……我……就不勞煩先生了!您請!”

蘆影伏在他身上,歪著頭,看著眼前的軍營,將士們穿的軍裝和三月前來找自己的那個人不太一樣,嘟著嘴巴貼近他的耳朵,滿是疑惑地開口,“江大叔,你為什麼沒有穿那些盔甲呢?”不待江先生有所回答,自己又緊接著自答起來,“是不是羊倌兒不用穿?”

“你……”聽到蘆影的那句羊倌兒,原本心平靜氣的江先生忍不住心中鬱結,也不禁有些紮毛,抓著蘆影的手緊了緊,“我說過了,我不是羊倌兒!”

“哦~”得到回答的蘆影輕輕點了點頭,抿著嘴繼續四下打量,“那你不是羊倌兒,為什麼就不用穿呢!”

聽著蘆影不離口的羊倌兒,羊倌兒,她可是這麼叫了一路了,氣得他直咬牙,聲音不禁高了幾分,“老夫是軍醫,不用打仗,穿那玩意兒做什麼!”說完直接開口,阻止了她的開口,“你再亂說話,我可就點你穴道了,到時候一動不動地做個木頭人算了!”

“哦~”蘆影撇撇嘴,安靜地伏在他的背上,覺得有些困,口中也甚是幹渴,喉嚨裏似乎要冒出煙來。

“誒?江先生?江先生留步!”眼看著他就要走進軍醫營帳,身後就傳來一聲呼喚止住了他的腳步,他轉過身去,看著從遠處跑過來的將士,若是沒有記錯這小子似乎是李塍的小跟班吧。既便如此,他雙眉還是不耐的擰起來,扭頭看了眼伏在背上的女子,在看到她安穩閉著眼睛,氣息平穩的模樣,也放下心來。

“這位姑娘是……”看到江先生身後背著的人,他臉上滿是疑惑,剛想開口詢問就被眼前甚是威嚴的老者製止了接下來的話,“什麼事?”

“哦!”這時候,那將士才回過神來,手指著自己方才的來路,“李塍李參軍醒過來了,呃……您……要不要去看一眼?”

“老夫又不是斷袖,那小子也不是美女,看他做什麼!”說完徑直轉身朝著自己的營帳走去。

“可……”那將士伸手還想說些什麼,可那江先生卻已經走遠,那幕簾啪地一聲垂下,接著就聽到裏麵傳來甚是嚴厲的話,“不好好吃藥,神仙也救不了他!”

軍營裏的人都知道這江先生脾氣怪異,卻是真的關心將士們,對他這性子也都習以為常。

江先生小心地將蘆影放到軟榻上,走到一邊的淨了淨手,一麵擦拭著一麵朝外走去,掀開幕簾,“去打盆清水過來。”說完又走了進去。

看著躺在床榻上,沉沉睡著的女子,她這副恬靜的模樣,讓他不禁微微一笑,在塌尾坐下,慢慢將她腳上的鞋子脫下,破掉的傷口似乎已經黏在了鞋上,原本睡得安穩的蘆影,雙眉擰起,喉間發出一聲悶哼,身體也一陣哆嗦。

輕輕抬起她的腳,看著腳底已經濕透的白色襪子,這丫頭不知道強撐了多久,整個腳心都是濕噠噠的,不知道是膿水兒,還是什麼。

“江先生!”幕簾外突然傳來一聲通報聲,他伸手將一邊的薄毯蓋在他身上,轉身朝著一邊的藥箱走去,朝著幕簾外輕輕開口,“進來吧。”

幕簾被掀開,方才的小兵端著一盆清水走了進來,放在了一邊,伸著脖子偷偷瞅了一眼躺在榻上的人,真漂亮,這軍營什麼時候有這麼漂亮的姑娘。

江先生看著那小兵的舉動,冷哼一聲,手裏的瓷瓶啪地一聲敲在桌子上,冷冷地飛過去一記眼刀。

那小兵身體一抖,扭過頭朝著他咧開嘴笑了笑,“江先生,這姑娘真漂亮!比我們村裏的最漂亮的蓮丫還美!”

“好了,去外麵守著。”江先生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嗤笑出聲,這姑娘確實是難得的美人,那又是怎麼出現在山裏的呢,難不成真是那山中的精怪?可若是精怪,又怎會受了這麼嚴重的傷。

傳言精怪吸食人類精氣,這女子一副童真的模樣,沒有一點城府可言,怎麼也不會是那山中的魑魅魍魎。實在想不出什麼頭緒,也便不去理會,他端著托盤,在蘆影身邊坐下,拿起剪刀將她腳上粘著皮肉的襪子剪開,露出那掩藏著的已經紅透的肉,黃色的膿水站在襪子上。

他還從未見過有哪個女子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咬著牙堅持前行。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放緩下來,可依舊牽動了她的傷口,她睡夢中都微微縮著腳,發出淺淺的嚶嚀。

深吸了一口氣,抬手點在她腿上的穴位,讓她的腳暫時失去知覺,這樣也算是少受一點苦吧。可既便如此,依舊不敢直接將她腳上的襪子扯去,因為一個不小心就會讓傷口造成二次傷害。當他將傷口清洗幹淨的時候,全身都緊繃起來,身上冒出汩汩的汗水。

將那些藥粉小心地灑在她的腳上,那種刺痛還是引動了神經,讓她雙眉擰起來,牙齒咬著嘴唇,身體輕微地顫抖著,緊抓著衣襟的手骨節泛白。

江先生看著蘆影被包成粽子一樣的腳,低歎了一口氣。淨了手,拿起巾帕為她拭去額頭上的汗珠。在塌邊坐著看了一會兒,垂下眼眸,走了出去。

軍營皆是男子,她這樣一個女孩兒不可多待,等她好得差不多了,也就該送她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