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難,劫與緣

陽光透過那陰翳的樹葉,灑落在山上,投下斑駁的樹影。

奔流的溪澗濺起的水花在陽光下折射出一彎七色虹彩。

山澗邊,女子一襲紅衣伏在水邊,溪水浸潤她蒼白的手,清涼的水從山上直奔而下,濺灑在那淩亂的長發上,晶瑩的水珠閃著灼灼光彩。

浸泡在水中的手輕微地動了一下,女子擰著眉掙紮著坐起來,雙手撐著地麵,手下是圓潤的鵝卵石,她撫了撫自己壓得有些褶皺的衣袖,抬手遮在額頭上,眯著眼睛看著周圍高聳的山峰,擰起了眉頭,不知道自己是到了那裏。

翻身坐起,低頭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手指,掐訣感應那尾蘆花的位置。卻發現自己僅能感應到它的大概位置就在這方圓十裏之內,卻無法感應到它確切的地點。

消耗靈力的她額頭上冒出細汗,使得垂落的發絲也黏在額角,她單手撐著地麵,嘴唇微啟,輕輕喘息,抬袖輕輕擦拭額頭上的汗水,舔了舔幹渴的嘴角。

伏在溪邊,飲了一口清冽的泉水,撩起水珠灑在臉上,讓自己變得清醒,抬手拭去臉頰上的水珠,深吸了一口氣,念訣化螢,心口卻有一口氣喘不上來,似乎有什麼堵著,蘆影擰緊了了眉,咬著牙試了三次,都沒有任何成效,怎麼會這樣?

既然不能化螢而起,就隻能靠著自己的兩條腿往外走了,可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蘆影仰著頭,青蔥的樹木高聳在山上,遮天蔽日,如何辨地了方向,蘆影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沿著這潺潺流動的溪澗往前走,也許便能走出這裏。

山間路崎嶇難行,那山澗不知何時隱匿何方,隻知道盤軀虯枝的樹木不時絆住她的腳,掛住她的衣衫,從未長途跋涉的她全身的肌肉都在脹痛,腳上不知道磨了多少水泡,這條路到底是在上山,還是下山,她都已經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上山,還是下山,更加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應該上山而行,還是下山而走。到底那條路才能找到他。

她跪坐地上,靠著身後的大樹粗重地喘息著,看著眼前沒有邊際的樹林,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咬著嘴唇高仰起頭,卻是止不住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樹枝上盤著很粗的藤條,垂落在一邊,就像是那青蛇一般,讓人心驚。

耳邊是山林間清脆的鳥鳴,和遠處流水聲,隨風而落的樹葉啪嗒一聲墜落在地上。

突然間,有腳步聲傳來,一步步踩在那些落地的草葉上,鞋子摩擦地麵發出的聲音讓哭泣的蘆影頓時止住眼淚,睜大了眼睛,隨手抹去臉上的淚水,擰著眉頭慌張地四處看了看,拎著裙子藏到了一棵粗壯的大樹後,背緊緊貼著樹幹,眼睛緊緊地盯著那腳步聲傳來的方向,雙手緊緊抓著胸前的衣服,緊緊咬著嘴唇,屏住了呼吸,不知道會是什麼人。

來人身上穿著一件灰白的布衫,腳下是一雙黑色的長靴。頭發花白,眼角堆疊著一層皺紋,眉毛也是花白的顏色,眉宇之下是一雙晶亮的眼睛,完全不似上了年紀的人那般眼神混沌不堪,下巴上長著長長的花白胡須。

他弓著腰慢慢爬上來,手裏撐著一根木棍兒,背上背著一個竹簍,裏麵裝著一些綠色的草葉。

蘆影擰著眉偷偷看著他,看不明白他是做什麼的,突然又恍然大悟,難不成他是羊倌兒?來南疆的路上,也見有手執羊鞭在河畔放羊的老人,這裏是山上,若是將羊趕上來,它們很有可能會迷失方向,所以這羊倌兒才會自己上山來找這些草葉。

“咦?一隻迷路的小羊。”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蘆影慌忙扭過頭,就看到那人含笑的臉,他雙眼眯起來,一手捋著下巴上的胡子,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著蘆影。

受到驚嚇的蘆影不禁急急往後退了兩步,卻被那冒出地麵的虯枝一下子絆倒,順勢坐在地上,又往後挪了挪,小心翼翼地看著眼前的人,緊咬著嘴唇,不知所措。

看著蘆影身上的紅裝,微微挑眉,“這身上的是喜袍?”這樣的布料似乎在哪裏見過,可是在哪裏見過呢?

他撐著手裏的木棍兒,慢慢蹲下來,看著蘆影慈祥地笑了笑,“你一個小姑娘怎麼會在這裏?看你這一身的紅裝,莫不是逃婚來跳崖的?”

蘆影隻是緊緊盯著他,滿臉戒備。

那人看著蘆影如此戒備,又清澈如溪澗的眼眸,雖是不明白,她是如何達到這深山老林裏,卻也知道,眼前的女子不壞。那眼底的迷茫,就像是一隻迷失了方向,慌亂不安的小羊。他站直了身體,朝著她伸出寬厚的手掌,“來,我帶你下山。”

原本以為他會朝她出手的蘆影,看著他的手掌,食指的指節處有一些泛黃的繭子,她眉毛微微挑起來,雙唇微張,一臉迷茫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的用意。

他看著她,並沒有其它什麼動作,隻是望著她。

蘆影垂下眼簾猶豫了片刻,看著自己按在地上的手,抿著嘴唇搭在他的手心,借力站了起來。這般近距離地靠近了眼前的人,她才呼吸道他身上淡淡的藥香,淺淺的讓人覺得很舒心。

在蘆影站穩的那一刻,他鬆開她的手,一手摸著胡子,“老夫姓江,小羊你可以叫我江大叔。”

“我不叫小羊,我姓蘆。”聽到老者對自己的稱呼,蘆影再一次懷疑,眼前的人是不是羊倌兒。

“嗬嗬……”他突然爽朗地笑了兩聲,手摸著胡子,看著蘆影臉上漾起的有些羞惱的紅暈,“原來你會說話,老夫還以為自己撿了個小啞巴。”將自己手裏的木棍兒遞給了蘆影,“山路難行,你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