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前淚,簾外雨

顏辛朗擁著蘆影走進那燃著幽火的房間,房間裏一片冰冷,沒有一絲暖氣。房中懸掛著一盞盞小小的球形燈籠,不時有一隻調皮的螢火飛出,在那懸著的繩索上停落,窺視著房間裏的一切。而螢火的淡黃色光芒,反倒襯得那青色的幕簾更加陰森幽冷。

看到這些,顏辛朗心中有些嘀咕,皺著眉看著身邊的女子,這樣的環境要怎麼生存。感覺到頭頂的目光,蘆影抬起頭,花瓣一般的嘴唇微微嘟起,小巧玲瓏的鼻子呼出淺淺的青草氣息,一雙烏黑的瞳仁像是黑亮的珍珠,一瞬不瞬地望著顏辛朗俊逸的麵龐。

看著如此清澄的眸光,顏辛朗心中已然沒有了任何的疑惑,慢慢的全是對懷中女子的憐惜。他低頭輕輕吻在蘆影的額頭上,感覺到她身體的僵硬和微微顫抖,喉中發出一聲渾厚如塤的笑聲,他說,“影兒冷嗎?”

“嗯……不冷。”蘆影的聲音有些顫抖,像是一隻受驚了的小鹿,她低下頭,雙手緊張地繳在一起。

“是嗎?那你怎麼抖這麼厲害?”顏辛朗攬住她的腰,摩挲著她腰間的薄衫,異樣的感覺讓蘆影的身體猛地顫抖一下,慌張得推開他的身體,蹬蹬蹬,往後退了幾步。

顏辛朗看著她滿是戒備的模樣,眼睛微眯,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這樣她充滿了靈動的氣息,就像是自然生活在自然中,不曾受過任何汙染的寶貝。

“我去籠盆炭火來。”雖是春天,但夜裏還是有些許的涼意。顏辛朗轉身就要出門去,卻被蘆影一把抓住了胳膊,她抬起頭,瞪著一雙水潤若泣的眼眸滿是祈求地望著他,“不要!”眼淚就這麼不受控製得滾落,順著她光潔玉潤的臉頰,啪嗒一聲墜落在地上。

顏辛朗看著自己被抓住的胳膊,眉頭擰起,有些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他的手掌拂過她臉頰上一瞬間滾落的淚水,“怎麼哭了?”

“我怕火,不要!求你。”蘆影的聲音有些哽咽,身體難以支撐地緊緊抓著顏辛朗的胳膊,那驚心的一幕一次次出現在她的腦海中,漫天的大火,瘋狂地吞噬著身邊姐妹的身體,她能聽到他們絕望痛苦的嘶吼,看到他們在火光中猙獰的麵孔,大火褪去,留下的隻是滿地狼藉還有他們化為飛灰的殘軀。

隻剩下她一個人孤零零站著,望著蒼茫的雲水之間,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他們遭此大難,隻知道,麵對大火,他們脆弱得還不及一隻小小的螞蟻。

腦中是他們一個個絕望的臉,她抓著顏辛朗的胳膊越發緊了起來。聲音虛弱地如同垂死之人,“不……要……”兩個字吐出,已是心力交瘁,眼前漸漸黑下去,所有的記憶都停留在自己的身體墜落到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帶著一絲淡淡的血腥味兒。

顏辛朗看著突然昏倒往後仰去的蘆影,心中一緊,慌忙伸手將她攬在懷裏。“影兒。”他皺著眉,看著眼前的女孩兒,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額頭上滿是豆大的冷汗。他不明白到底是什麼讓她如此恐懼以至於急昏過去。

抬手將她抱在懷裏,一步步往裏間的床榻走去。螢火像是指路明燈一樣,一個個翩翩而起,在通往床榻的幾步之間盈盈盤旋。顏辛朗將蘆影放在床上,回頭望著一路蔓延而來的螢火,微微挑眉。

此時它們,一隻隻翩翩而來,圍繞著蘆影的床榻,照亮了小小的一方區域。顏辛朗有些納悶兒,難不成這些螢火是蘆影所養,才這般通曉人性。

一眼過後,他不再糾結在眼前的場景,抬手搭在蘆影玉白纖細的手腕上,手腕上的沁涼讓他也不覺一抖,而那輕微地幾乎感覺不到的脈動,更讓他的心口一滯,他的眼睛猛地睜大,手指有些顫抖。穩下心神,再次搭上蘆影的手腕,依舊如是,虛弱如同一個瀕死之人。

簾外是瓢潑一般的雨聲,敲打在那門廊外的地板上,發出啪噠噠的碎響。像是誰,在與天地下一盤棋,一場生死棋局。

“影兒”,顏辛朗輕輕開口,喚著蘆影的名字。他拍拍她的小臉,肌膚下是如水一般的涼意,嘴唇蒼白,沒有了原本的紅潤。